是哪种学习观念影响了我一生

雪漠

1981年6月19日  星期五

早上练功两小时。

前几天去修行，没有写日记。

今天跑了一晚上，没有买上《神秘的大佛》的电影票，白费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学习俄语，计划没完成。

不过，对学习，我的标准跟其他人不太一样，班里同学单纯追求书本知识，学校也以此检验学生的学习质量，我却对此不以为然。我觉得，学习不能局限于书本知识，所以我的学习范围，远远超出了书本。对课本知识，我也是专门学其中那些对写作和人生有利的东西，从来也没有死记硬背地追求高分。

考试时间马上又到了，但我还没有开始复习，我一般是在考试前看一个晚上才开始复习，不把时间过多地浪费在为考试而进行的无谓劳动上。

我更愿意多看书，多修行。

我更愿意提高自己的素质，当然也包括人格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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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篇日记中，谈到了我对学习成绩的态度，它一直影响了我一生，后来也影响了陈亦新的一生。

写本文时，正好陈亦新从安徽回来，应苏晓霞邀陈亦新、陈建新之请，一起去参加新开的香巴会馆举办的讲座。在合肥，他应邀讲了一节课，得到了听众的喝采。一位企业家说，他刚刚参加完一个收费35万元的培训，正好也想叫妻子花35万去参加呢，说没想到，他听到的内容，跟陈亦新讲的内容竟然一样，有些地方还不如他呢。这样，他就省下了那35万，不用叫妻子去了。我开玩笑问，他省下了那35万，给了你多少？陈亦新笑道，一分没有。我笑了。这世界，就是这样有趣。陈亦新又说，不过，有人听了课后，想给他一个价值十多万的天然蜜蜡手串，他拒绝了。我说你做得很好，像我的儿子。

我说，因为他妻子没有花那35万，听了也就听了，过几天就忘了。便是那花了35万的，不在行动中运用那所学的话，过几天也就忘了。

我说出这件小事，是想说明，陈亦新目前的讲课水准，其实跟那些培训一次收费35万的讲师，是有的一比的，在修行方面，也许还会超过他们。前几天，我们举办了大手印瑜伽研修班，几位参加过一次几十万培训的企业家说，陈亦新讲的内容，甚至超过了很多有名的讲师。以前，也有几家培训公司要请我和他，我没敢答应，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叫金钱裹挟了，再也无法干我喜欢的事了。我很喜欢庄子，他拒绝去当相国，愿意编鞋度日，我也一样。一个人的一辈子花不了多少钱，还是抓紧干自己的事。

不过，虽然也有人把我的《光明大手印》中学到的知识用于培训，却无法改变被培训者的人生，好些人并没有解除痛苦。为啥？因为他们学到的，仅仅是知识，而不是智慧。智慧是需要实修才能拥有的。这也是佛教为啥强调传承和实修的原因。

我在这篇日记中写的那种对学习成绩的观点，成就了我。同时，后来，我也是那样培养陈亦新。从那些企业家和一些朋友对陈亦新评价看，我的教育没有白花时间。比起那些为了成绩把孩子打死打坏的家长，我的方法可能会好一些，至少尊重了孩子。

三十三年前的一天夜里，我跟一位同学去电影院买票，看当时很火的一部电影，那是一部武打片。年轻时的我，跟很多青年一样，很喜欢看武打片，在那部影片中，有一个老头用铁蛋打人，我就学下了，后来在结婚前教给了鲁老板，她就练呀练呀，后来竟百发百中了。

这篇日记透露了一个信息：我不太注重学习成绩，这一点很重要。这几乎是我过去几十年的一个习惯了。对于一般学生在意的那些成绩、排名、表扬之类，我一般不太在意。这一点，陈亦新也一样，我们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三好学生，我们的学习成绩在班上都不是最好的。我总是在考试的时候，才发现该学的没有学，但考完试，就又去干别的事情了。我所说的“别的事”，最早有两种：一是“读书”；二是“修行”——在日记中有时叫“练功”，后来，又加了写作。我的所有生命里，做的就是这三件事。再后来，又加上了一项“培养人才”，以便，培养些能传承大手印文化的人才。

三十多年过去后，我发现，跟我一起的那些学习成绩很好的孩子，除在搞科研可能突出之外，一般没有太大的成就。我说的成就，是他们的人生没有太大的格局，没有太大的突破，总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再也上不去。也许是机械化的学习妨碍了他们想象力的发展，这一点，也是目前的中国教育最大的问题。不说别的，只学英语一项，孩子们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大学，花了那么多时间，却没有办法交流，很多人在走出大学考场的那一刻，就把英语抛脑后了。就是因为他们的学英语，只是为了应付考试的，而我们去印度朝圣时，那些很小的孩子，都在用英语和汉语跟我们说话，他们总能学以致用。

虽然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个节省时间的人，但现在盘点自己的过去时，我发现自己仍然做了很多无用功，浪费了很多时间，比如，我的学俄语，虽然花了时间，但一直是学时学，忘时忘，要是用来学其他东西，可能效果会很好。不过，我发现，学习其实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氛围，它只是为人的成长提供营养的一种方式。许多东西，不一定是拿来用的，而是让你成长的，这样一说，那许许多多的无用功，也许其实是有用的。它们其实跟那些好书一样，都在让我的心灵变得博大。

不过，我的不在乎学习成绩也是一个悖论，一方面，它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读书，但同时，它也让我不能考入一所很好的大学，不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我相信，要是我当初接受了更好的教育，也许会成为一个更好的作家——当然，也许还不如现在呢，因为我也可能被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吸引过去，对文学再也不感兴趣；也可能定居在大城市里娶妻生子，成为混混。

所以，对于我的一些学习习惯，别人最好不要模仿，尤其是不要机械性地模仿。因为我的习惯，跟我的个性、我的追求等，有很大的关系。我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虽然不在乎成绩，却非常在乎读书、写作和修行，这成了我坚持了几十年的习惯。

几十年来，我一直很在乎无用之用。我读的书中，很多是别人眼中无用的书，但这些无用的书，却对人生有用。

也许，这才是我不在乎成绩却能成功的原因。

——2014年5月14日写于雪漠文化网雪漠禅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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