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中的阴影——读雪漠《西夏的苍狼》有感

孙悟祖 杨博文

坦诚地讲，我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信仰者，每每路过香烟袅袅，梵音阵阵的庙宇，都会投下疑惑的眼神，内心充满了嘲讽与揶揄。世人的信仰总是夹杂着盲从和侥幸，欲望的种子从人出生的那一瞬便深深根植，让人激情流溢，却又让人血腥杀戮。当生命如流星般划过时空，几经衰微的人目睹过人世沧桑，亲历过繁芜绝离，有太多的不舍和眷恋，但终究也不得不面对死亡的严刑拷打。死亡就像那熄灭的灯盏，无论你生前权势擎天，资财万疆，俊美容颜，最后都归于平静，在黑暗中寂灭。就如同夕阳余晖下那条远去的大黄狗，除了星星点点的背影和在你面前摇尾的记忆，你无法让时光停滞。太多的不解和困惑，不甘心就这样消亡，于是将这种不解和困惑寄托于天国和来世。幻想中的天国自然是一片容不得嘈杂和喧嚣的净土，人们把对现实世界的期待和愿景尽量寄托到幻境中。现实世界愈是血腥，没有生机，理想幻境就越是阳光、自由、满目朝气。人会按其生前的功罪得到清算，那些双手沾满泪迹和血腥的人，自然要遭受痛苦的折磨。以此来惊醒世人，让现实世界臻于美好。

一切的幻想在时空转换的历史格局中被锻造成一柄锋利的剑戟，高悬世人头顶。欲望不知不觉间冲破了人性的界限，在肆无忌惮中我们驶离轨道越来越远，直到最后陷入无边的迷茫和恐惧，当躯体羞于面对灵魂之时，我们也就只有将希望寄托于忏悔。我之所以对这种忏悔的信仰充满鄙夷，是因为我们的忏悔并不是发自内心的一种自省与自新，而是充斥着世俗世界的贿赂伎俩。一个自感罪恶累累的人，没有及时救赎自己，而是将罪恶所得的部分以分赃的形式广施神佛道场，礼拜的模式几近虔诚和谨慎，而当他面对生灵之时依旧面目狰狞，手段卑劣。那些所谓的修持者则各各油光满面，口口念叨的居然是大慈大悲。信仰有点被承包的感觉，人类所谓的出路又在哪里，难道这样浑浑噩噩才是真正的净土？

雪漠的《西夏的苍狼》，心头又闪现了一丝亮光。书中的主人公紫晓出生在岭南的一个书香门第，父亲因为文革的缘故受到迫害入狱坐牢，知识分子的志气和尊严受到了磨损。错乱的时代给了父亲错乱的回忆，而这段错乱的回忆却又让父亲对紫晓加倍苛责。紫晓打心底就有叛逃的心绪，大学时代令人艳羡的才华和品质，紫晓并没有将它归功于父亲。相反，她越来越热衷于追求自由和放浪。少女积攒的冲动与浑浊的现实相勾兑，勾兑出一段错位的邂逅。在一段麒麟舞舞会上宛若出水般清丽，蝴蝶般翩跹的紫晓无疑是卓尔不群的，引无数男子为之馋涎欲滴，其中就包括混混常昊。常昊迎合了紫晓渴望自由和激情的心里，于是很快自由玩耍的两人吻到了一起，常昊在一个迷乱的夜晚，在一间破屋里强行占有了紫晓的第一次。紫晓错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爱情，愤然和常昊私奔，在小镇里激起千层波浪。常昊依托其副市长哥哥的势力，迅速做大，生意蒸蒸日上，常昊自始至终认为紫晓是因为钱才和他在一起的，心中的空虚和自卑常常会涌上心头。他用他的那张网死死地把紫晓控制，依仗其哥的势力胡作非为，并不惜把紫晓作为生意场上的筹码。紫晓对此伤心欲碎，紫晓开始对这份感情深深地恐惧。常昊却认为是叛离，最后升级到暴力。一次西北凉州之行的遭遇，紫晓对常昊懦弱自私的本性深恶痛绝，她对自己的选择和境遇陷入更深地迷茫中。西北特有的景致和人文让她有种久违的亲切，她带回了一条雪白的苍狼，苍狼身上那种与身俱来的厚重和高贵令她深深着迷，可是一次偶然苍狼却不见了。在寻找苍狼的过程中，紫晓从一本西夏文的书中找寻到了童年的许多回忆，证悟到人生的许多法门。

寻找苍狼，黑歌手却映入眼帘，黑歌手亲历传说中的秘境娑萨朗，口中传唱的也是娑萨朗的歌曲。紫晓在这一系列的寻觅中开始无限的接近娑萨朗，她从理性的自我中挣脱出来，从新审视自己心中那些难以割舍的烦恼和执着。她迷恋上了黑歌手，这种迷恋是一种超越空间和时间无分别的爱，这种爱是两个人心灵契合乃至交融的产物。它不是所谓男女肌肤之亲的交媾，而是精神和灵魂内核的双修。肌肤之亲的爱是暂时的愉悦，这种爱在时间的齿轮下会污迹斑斑，相互戕害，最终让烦恼和执着充斥内心。而精神的契合乃至双修，会让彼此心性澄澈，放下那些原本羁绊人性的执着和烦恼，走向一种永恒的欢愉。紫晓最后还是离开了常昊，她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娑萨朗。致力于传播娑萨朗，让更多的人走出心里的困境，放下执著与牵绊，拥有大悲悯、大定力，大智慧。

佛陀说：“象由心生”，尘世间的许多恶业其实根源于我们的内心，恐惧，嗜杀、贪婪、自私、欺骗都是我们内心构造的秘境。我们认为这些只是击败别人的手段，殊不知万物反取诸身，最后在亲手编织的牢笼中苟延残喘。紫晓的自由开始的时候建立在自私的基础上，认为有人陪她玩，乐的没有边际，睡得天昏地暗就是幸福，可是最后必须要吞下自己一时激情酿就的苦果，向往自由到最后却被自由捆绑，心境如斯啊！

作家雪漠用宗教的思维，神性的口吻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即真切又魔幻，即传奇又现实的故事。让我对宗教又有了重新的认识，一切的宗教都必须秉持一种向善的内核，给人以教益，荡涤那些蒙垢的心灵。为人类驱散阴霾，使人世趋于和谐。而不要沦落为某些人自我安慰的救赎，自我盈利的工具。

娑萨朗，是的，永远的娑萨朗。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娑萨朗，放下所有的执着和烦恼，让心澄澈到极致，纯洁、无私。

2013年12月21日

雪漠文化网，智慧更清凉！www.xuemo.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