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

文\赵英

每个清晨，小小的他，总是不等母亲做好饭，就急急地背上书包，跑去学堂。

一路上，凝望星空，他觉得格外得快活。他认定黎明天空最闪亮的金星，是他的；那颗透明的月亮，也是他的。小孩子都有些傻吧，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早跑去学校。他回忆道，冬天，教室里冷极了，还没生好炉火，大概是每天迎着星光上学，很快乐很开心吧。

在学校，老师同学喜欢他；在家里，德高望重的爷爷也最喜欢这个聪明娃。他的学习从来不会落下，停电了，母亲会给孩子多点几只蜡烛，好让屋里更亮堂些。识文断字的爷爷，会说“多点不如勤剪 ”，芯要勤剪烛火才明亮哩。

勤是传家宝，能干活儿的娃才是好后生。被爷爷看好的后生，考上大学了，放假回家会干很多活儿，连割麦子也会甩出别人一大截儿，这很让村里人刮目相看：秀气的白面书生，竟也有一把子力气，将来错不了。他倒觉得干活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没啥了不起。

参加工作，他照例勤奋踏实。然而，不满于安逸的工作，他便辞职了。他要去更远的地方去看一看，闯一闯，才觉得不辜负此生。他认定自己有能力打拼，天不亮就走了，天色很晚才回家。多年后，他坦言，奋斗漂泊的日子不好过，大房子挣下了，可那不叫家，家得是有人等着你，才让人心生温暖。

夜晚，雨淅淅沥沥地下，街市上灯烛辉煌，他却很孤独很寂寞。妻子埋怨他，你这样哪里是挣钱，命都给钱挣了去，要好好休息才行，生活不需要那么劳碌奔波。是啊，不知觉间，生命的烛火就暗淡了，仿佛烛芯许久没人修剪了。忙碌中，人倏地就老了，淹没在琐碎单调的生活。这个勤奋的中年人，精力越来越不济，周末也会莫名紧张、焦虑，甚至常有些抑郁，事情多得总也做不完，身上的重担总也卸不完……

朋友给妻子打电话来，说要好好照顾他，他最近身心状况很不好，公司早该让他休假了。妻子何尝不知道他的辛苦，早就劝他辞职休养，他不肯啊，高速运转的陀螺哪能说停就停下来呢。似乎没有任何征兆，他就病了，忽然就不想工作了。

然而，他照例加班，日子一天天飞逝而过，他的状况也时好时坏。从前，远远看到楼上家中的灯亮着，他知道她在等他。进到家，玄关的灯也亮着，那是特意为他留的灯。看家人睡得香甜，他的心暖极了。听家人均匀的呼吸，他甚至不舍得入睡。可如今是怎么了，想睡睡不着了，想吃也吃不下了。妻子先前很苦恼他的境况，现在倒也不在乎了，不指望他能承担什么，也不再抱怨他回家早晚了。

他羡慕极了妻子，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却吃得香睡得甜，眼睛都花了，还不断买书看书，那么多书看得完么？管它看完看不完，看就是了。不经意间，他瞥见一行小字：黑暗里若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哦，怪不得妻常说自己好了，这个家就会好。他蓦然觉得，周遭的生活原来很不错，他险些忽略、放弃了该珍惜的一切，甚至想过放弃自己……过去的日子怎么了，生活要慢一些才好啊。

妻子生日那天，全家很快乐。疏于享受幸福生活的人，忽的就复归了浪漫，儿子不禁赞叹老爸礼物选得不赖。生命即将陷落的时候，一切又神奇的好了起来，整个人仿佛有了心劲儿，重新生起了力量，人也渐渐有了光芒。

夏夜散步，妻子会笑他，那颗星星，还是你的吗？当然了，一直都是我的，说完他不由得笑了。我把月亮送给你吧，冒出这句话时，他的心中宛若升起了一轮明月，说出的每个字，都闪着银光哩。

妻子也笑了：我把星空送给你！嘿嘿，原本就是我的！他让自己的话惊醒了似的，停住了脚步：生命原本像星空般辽阔，什么时候变得局促了呢；生活啊，要有光才浪漫，每人心中都该有朗照的明月吧。夜深了，星空璀璨，宁静深远。你看，今夜的月儿格外圆；你听，今夜的话儿格外甜……

                                              ——2020年6月12日晨

附：青年作家陈亦新第二期成长写作班开课，扫码咨询、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