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稻田】晶晶作

夜还是落了，在凤凰山旁心经禅林闻风而舞的女子终究要下山去。山风湿润，不知是雨还是雾，清凉地让混沌的头脑松弛很多。轻步往回走，山林里像是有交响乐，两三种鸟鸣，虫啼，甚至似有蛙声从山谷传来，远近相交，都不忍让脚步声破坏了这组合。没有人来人往，茶园、菜地、木凳边歇息的布娃娃们更安静地享受着全然纯净的声音。不知是哪个有心人将它们安置下来，雨打风吹日晒的，有些脏兮兮，却诡异中又有亲近，让路途生动了不少。高高的大佛独自端坐在空气里。朦胧中，他微微低俯，永世如一日地关切着世间。

    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跑出来。我习惯性地去寻找这一程的意义，像往常所有的旅行一样。然而面对那伸手不能及的大佛，我发现我什么都带不走。一切都会随夜的流动而结束，我带不走缆车下的海，带不走山路中的布娃娃，带不走在那里与风与雨雾的亲密，带不走宝莲寺美味的斋食，带不走与他在山上的戏语与无声的默契，带不走眼前的佛。我是该惋惜吗？

    然而，当惋惜将要生起时，我提醒自己，早该明白过去就过去了的道理，要抓住什么，只是徒添可惜呀。所有该解决的问题都在那过去的时间里解决了，我已清净，已安全，已找回了勇气，已补充了能量，已默默许下心愿，告诫自己，此刻慈悲，勤种福田。那么，所有想要抓的所谓的意义都没有意义。没有失去什么，没有得到什么，所有都在，所有也都不在，空即满，满即空。在呼吸间慈悲，是一切。

    人生太多苦，需要有好大的勇气、能量才可以长久地慈悲，体味出喜乐。我不断消耗、不断补充着，也还有耗尽沮丧到极致的时候。那时候，什么都无望，想放弃所有躲起来。好在心里弱弱明白，一旦躲起来，就准备好永远这样孤苦地过了。凭这点明白，才没有彻底放弃，琢磨到“此刻慈悲”。它如同咒语一样再一次把我从海底唤上来。事情不会那样难，此刻慈悲，每一刻就都慈悲了，喜乐充盈。

    好了，放下种种，带着慈悲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