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海的老人

文/肖卓

大学毕业后，因为感情和工作都不顺利，心情异常烦躁。整个灵魂好像被剥离开来，如同行尸走肉，觉得人生没有意义。有几个朋友邀约去海南旅行，于是便答应南下。

住的地方靠海，有一片细软白净的沙滩，沙滩上面有沙滩椅和太阳伞。可是海浪的声音很大，晚上辗转反侧难眠。本来睡眠质量就不太好，何况有这么大的海浪声。起来独自绕阶行，不知不觉走到海边。凌晨三点多钟的海滩，没有白日的噪杂和喧闹，显得有几分安逸和平静。潮水把白天的脚印都淹没，退去的时候又恢复成一片洁白整齐的沙滩。像一卷空白的画布没有任何沾染。小螃蟹听闻我的脚步声，纷纷躲到洞穴，在洞口爬行时留下一排排脚印。咸湿的海风从远处吹来，不远处微弱的光线引起我的注意。难道是有渔民准备下海？带着好奇走近灯光。

原来是一个老人夹着画板在画画，黑白画，画的正是海。老人鬓角星星，身材精瘦，但是神采矍铄，眼睛好像有微弱的光流出。他打量了我一下，没有做声又继续画画。我也默默看着他拿起画笔飞舞。反正睡不着，不如看看这个老头画画吧。画中滔滔白浪从天际滚滚而来，银白皎亮的波涛相互推涌追逐，由远而近，越近越高。波涛宛如千军万马夹着雷鸣般的轰隆奔腾而至！我看着看着入迷，竟然可以画出如此境界，真是神了！

对老人的敬佩油然而生。等他画完收起画架，我递上烟，开腔搭话：“老人家，您怎么这么晚还出来画画啊！”他单手夹过烟，说“你不也出来了么，我最近正在练习画夜晚的海呢。”“您画得这么好，想必画了很多年了吧？”“嘿嘿，画了几十年喽！每天我都要画一次，只是好这口而已了。”几十年，每天都要画一次，那得画多少次海啊，难道不厌烦吗。我的心被强烈震撼到了！

“您得多么喜欢这海啊，几十年如一日得坚守，而且这海时刻在变化，怎么画啊？。”老人坐下，从容得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点上烟。长吸一口，说：“我从小在海边长大，对于海有特殊的情结。你看见的海在时刻变化，但是我画的是我心里的海，海的画面已经静止在我心里。大海其实是有生命的，它神秘莫测，变化多端，时而波光粼粼温柔如母亲；时而面目狰狞咆哮如野兽；日出时的大海，日落时的大海，涨潮时的大海，退潮时的大海，都是美得让人心醉。它每一刻都在变幻，但是每一刻都有它的美丽。中国自古没有一个画海的大师，是因为相较于画山水画，画海景画实在是太苦了！”

我好像领悟到了什么东西，大海常常在变化，人生也是常常在变化，人生不就是如同这大海么。人有悲欢离合，海有潮涨潮跌。静物是凝集的美，动景是流淌的美；直线是畅达的美，曲线是蜿蜒的美；喧闹的城市是繁华的美，宁静的村庄是清雅的美。生活中处处都有美，我又何曾用心留意过呢？置身于海边，和这浩瀚的大海相比，人生各式各样的烦恼挫折无奈痛苦又算是什么呢？沧海一粟罢了！

老人说完也抽完烟了，转身准备离去，我追问到，“您的海景画这么好，拿去参展马上可以出名咧！”“如果被那些名利缠绕，我还能每天画海么？”结尾的话意味深长。

自此后，不管生活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会持一份释然的心情看外面世界的云卷云舒，潮起潮落，星聚星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有留老人的电话，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但是老人每天执着画海的精神，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

人生就是听不完的海浪，看不完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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