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野狐岭》谈岭南文化与西部文化（3）

——作家雪漠做客东莞图书馆“市民学堂”

《野狐岭》中的三个世界

在《野狐岭》中，我正好就写了多种地域文化的相撞，写了岭南文化和西部文化之间的一段传奇。其中，里面有两条主线：一条是骆驼客们随着驼队出发，走向灭亡的故事；一条是岭南女子到西部复仇的故事。这两个故事中，出现了一种现象，西部人，包括西部的批评家、作家、读者，认为小说中西部这部分写得很好，岭南这部分写得不好，但是岭南人却觉得岭南这部分写得很好，西部这部分写得不好。一些批评家也这样认为，很有意思。而且，很奇怪的是，一位西方翻译家看了《野狐岭》之后，他也喜欢岭南的故事，他选取的内容正好是木鱼妹的一段故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出现了这样一种欣赏上的差别。

在岭南的很多城市，每当我去新华书店的时候，就会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的“大漠三部曲”（《大漠祭》《猎原》《白虎关》）放在岭南的书店里，有几个人会买？结果是，可能没有人买。同时，如果把我的“光明大手印”书系放到书店里，有没有人买？结果我发现，会有人买。《野狐岭》会不会有人买？也有人买，但我的“大漠三部曲”可能没有人买。注意！“大漠三部曲”花了我二十年的时间，投入了我整个的青春和生命，从二十五到四十六岁之间，我在文学上的探索和实践，几乎都用在这三部书中了。这三部书也是公认的好，被专家誉为“中国西部文学的扛鼎之作”，“真正意义上的西部小说和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但是，在岭南这个地方，我估计没有人买。为什么？因为这个时代已经不在乎文学了。

今天，现场有这么多的朋友，听到雪漠的名字，或者知道雪漠的，有些人是因为读了我的小说，有些人是读了“光明大手印”书系，那么，因为信仰的原因来听讲座的，和因为文学的原因来听讲座的人，前者占的比例要比后者高。同样，除了平时习惯于听“市民学堂”讲座的读者之外，单纯地冲着雪漠来的，大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是因为信仰的原因。这种比例的反差，恰恰反映了这个时代的一种现象。注意！这是非常可怕的，说明我们已经远离了一种诗意的、情感的、审美的东西。

当然，追求信仰也很好。信仰比艺术更高。有人把人类的世界分为三种：第一，现实世界；第二，艺术世界；第三，精神世界。精神世界就包括信仰和灵魂。追求信仰比追求艺术更高。我的意思就是，一个完美的人，应当同时具有这三个世界。现实世界以真为主，艺术世界以美为主，信仰世界以善为主，这叫真善美。缺了任何一个世界，都不完整。

《野狐岭》正好就融合了这三个世界。书中关于骆驼客的生活，骆驼之间的争风吃醋，那种对现实世界的描写，被很多人认为是书中最精彩的东西。关于西部人、岭南人的一些日常生活，描写得也很好，当然岭南生活写得不如西部生活好，因为直到今天，我没有进入一个岭南人的家。

那么，如何才能进入一块土地？我告诉大家，秘密就是，第一，爱上这块土地；第二，爱上这块土地上的人。前者属于大爱，后者属于小爱。现在，我对岭南已经有了大爱，对岭南文化非常喜欢。

岭南文化和西部文化的区别

那么，岭南文化和西部文化的区别在哪里？西部文化像大地那般厚实、沉重、辽阔，而岭南文化充满活力，活性的东西很强。关于这一点，我在《西夏的苍狼》中专门谈到，虽然写得比较仓促，但是承载了我对这块土地的构思，在岭南文化中，一种与时俱进的东西非常明显。

今天，我们来东莞图书馆的路上，看到路边有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海纳百川，厚德务实”。岭南文化活性的东西就在于海纳百川，厚德务实，对现实的一种介入。而西部文化，因为它是历史积淀下来的东西，所以显得比较厚重而博大。最近，东莞出台了很多优惠政策，吸引了大批的人才，这种海纳百川的胸怀，便是与时俱进，一种活性的东西。《野狐岭》和《西夏的苍狼》中，我就想试图写出岭南文化那种活性的东西。一个人，如果汲取了一块土地的厚重，并且明白了另外一块土地上活性的东西，那么他可能会成功，而且，这种成功是大成功。

大家想一想，我为什么从三千公里之外的西部来到岭南？事实上，我想看一看，这块土地上发生了什么？出现了什么新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岭南出现这样一种巨大的变化？注意！这种变化不是一块土地的变化，而是一个时代的变化。如果我们明白了这个时代的变化，我们的人生就会出现许多新的想法。

今天，在岭南这块土地上发生的东西，事实上是西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目前，这块土地上现在感受到的诸多的东西，是中国文化过渡阶段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时期。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感受到这种新的东西，因为这是一种趋势，全球性的趋势，是走向新的阶段和新的世界的一种趋势，是中国的未来，也是我们个体性的未来。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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