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关》:文学应该有一份光明
作家雪漠说,当这个世界日渐陷入狭小、贪婪、仇恨、热恼时,希望文学能为我们的灵魂带来清凉。文学应该有一份光明,有一种智慧,能使我们的灵魂豁然开悟,使我们的心灵趋向高尚、博爱和大气,能让我们远离琐屑和庸碌,远离贪婪、嗔恨和愚痴。文学不能成为罪恶的助缘,不能成为引发贪婪的“诱因”。真正的文学应该成为人类灵魂积极的滋养,成为人类社会文明、进步和幸福的助力,文学本具有的那种精神应该成为照亮心灵的火把。
《白虎关》(上海文艺出版社)这部作品在一定程度上承载了这种精神,承载了良知和尊严。整部作品外显上看似是一部悲剧,文字背后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和光明,这是黎明前的阵痛,也是灵魂重铸前的历炼和觉醒。一个作家要想写出光明的作品,必须要有一颗光明的心。
雪漠在《白虎关》中继续写着“老顺一家”。西部的土地贫瘠而落后,不管是自然环境还是人文环境,相较于东部都存在巨大的差距。但西部所独有的深厚文化和宗教精神,在《白虎关》这部作品中得到很好的诠释和弘扬,给整个的西部大地树起了“人”的尊严,也给整个的文坛带来了令人振奋不已的光明。
雪漠以一颗大悲悯、大同情的心来书写小说中的每一位人物,从那简练而又充满智慧、幽默的语言中就能很清晰地读出命运中的那份艰辛、无奈、不屈和执着来。即使写到死亡、写到厄运、写到生命的极限挣扎时,小说中的“人”仍然是站立着高昂着,能使我们从凄美悲壮的叙述中感受到文学艺术所具有的那种感染力,让人不得不叩问自己的心灵和自己的命运。
小说中的猛子是觉醒的,生活中一次次的“死亡教育”让他那榆木脑袋终于得以开窍。他终于学会了思考,思考人为什么活着?生命的的真正意义在哪里?面对威焰赫赫财势冲天的双福,穷与富之间发生着极为微妙的较量,双福的“富”处处挤压着猛子的“穷”,以至于这种挤压延伸到了做人的“尊严”。在白虎关这块淘金地上,“糨糊脑子”的猛子虽然也憋足了气买了窝子当起了“掌柜”,但最终也没有捞起一丝金毛来,而处处得意的“化学脑子”双福却终因一件小事从此一败涂地。他们之间的较量在小说中完全超越了金钱物质的层面,上升到了人心、人格、精神的较量,也就从单一的形而下范围的较量提升到了形而上的较量,整部小说的思想及境界也由此升华了。
猛子去掘双福家祖坟这一幕是整个较量的转折点,具有极为深刻的含义,非常耐人寻味。在整个的掘坟过程中,猛子渐渐明白了人与人之间区别的是心灵,与物质、财富、身份等别的东西无关。所以,在双福落败之后,猛子才有了“救”双福的行动和意愿。也正如小说中双福女人所言:“谁的坟,是谁自己掘的。别人掘不了。别人掘了的,只是别人的坟。不是吗?那掘坟的,最终,把自己心里的一种东西给掘了。不信干出这掘坟事儿的,能成个啥气候?”
而真正体现猛子高贵品质的地方在于他对月儿的爱。颇具戏剧味道的是身患“杨梅大疮”的月儿成了猛子的妻子,他由起初的愤怒、委屈和怨恨到后来对月儿的怜悯、谅解和真爱,一步步都揭示了人性中最为美好,最为光明的一面。小说中猛子这一形象是鲜活而生动的,一个实实在在的觉醒的“小人物”,他从混沌,到自省,到思考,到升华,一路走来,展现了一颗积极向上的高贵灵魂,值得我们尊重和赞美。
时下的文学作品写到底层人物的时候,特别是写到弱势的农民时,多是讽刺与批判,多是不屑与丑化,甚至将其异化或遗忘,多揭露农民的愚昧和无知,而没有真正地挖掘出这一群体所具有的真正的大美和真善来。另一方面多数的作家还没有真正地深入到农民的灵魂里去,没有深入到他们的心灵里去,仅仅在一些生活的表层上做文章,没有真正地洞察出生活的真相来。还有很多作家的心是冷酷、麻木、堕落、变态的,其人格之卑下,心地之龌龊,反映在作品中的思想也是卑琐、丑陋、邪恶的,给整个的世界制造了一种错觉和假象,诸多糜烂而不健康的东西充斥着整个的文坛,真正的人性没有深刻揭示出来。我们知道,生活中的美和丑,善与恶是相对存在的,仅仅流于表面的描述是远远不够的,应该挖掘出真正的真、善、美来,而不能一味地制造黑暗和萎靡,应该给世界带来清凉、祥和、希望和力量。
在经济高度发达的今天,在物欲横流的时代里,很多人出现了精神危机和心灵困惑,在物质和精神方面难以平衡而不知如何取舍。很多人同样会遇到猛子一样的境遇和选择,是坚守高贵,还是随波逐流?是混混沌沌,还是觉醒明白?这是一个需要共同思考的课题。文学在当今时代应该担当怎样的使命?雪漠在《白虎关》后记中写到:“文学的功用化、世俗化、功利化,正是作家‘执假为真’的结果。眼前的物质外现成为一个个迷失心灵的诱因。文学因而也成为欲望的助缘。而许多时候,欲望的助缘也是罪恶的助缘。任何阅读时能激发欲望、贪婪和仇恨的作品,充其量只是罪恶的帮凶。真正的文学应该为人类带来清凉,带来宽容详和,带来宁静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