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与生命的宝藏―雪漠在上海交通大学《思源讲坛》演讲内容（节选）

（雪漠与上海交通大学师生）

选择与生命的宝藏

                            ―雪漠在上海交通大学《思源讲坛》演讲内容（节选）

主讲：雪漠

主题：挖掘智慧的宝藏——西部文化对当代人的灵魂滋养

时间：2009.10.25 晚6：30

地点：上海交通大学图书馆C220报告厅

主办：上海交通大学图书馆与秋水文化讲坛

寻找钻石的富翁

第一个故事是这样的，很久以前有一个富翁，他非常知足。因为，他有辽阔的草原，草原上有河流，他的家人非常的幸福。有一天，来了一个朋友，当他把自己的财富展示给这位朋友看的时候。朋友告诉他，你的这些财富虽然非常之多，但是所有的财富加起来，不如一粒钻石。然后，这个朋友告诉他，要是你能拥有一粒真正钻石的话，那么就可以让你所有的儿子当上国王。于是，这个富翁开始去寻找钻石。他跑遍了他能到达的所有地方。结果发现，他找不到什么钻石。后来，他跳入大海自杀了。他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这块草原。有一天，他的儿子在草原上的河流中玩耍的时候，突然发现河水中有金光闪闪的东西，他一看是块石头。于是，他的儿子就把这块石头捡了起来放在家中。几个月之后，以前告诉他父亲钻石故事的那个朋友来了。他一进家中，便发现了金光闪闪的钻石。他说，哎呀！原来你的父亲已经找到了钻石。富翁的儿子告诉他，不，我的父亲没有找到钻石。那个朋友说这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钻石。然后，他们一块儿到那个小河中。结果发现，小河里到处都是钻石。那个寻找钻石的富翁，他其实并不知道，他苦苦地向外界寻找钻石的时候，自己正呆在一个世界上最大的钻石矿。真正的钻石就在他自己的身边，但是他却向外面寻找，后来死了。他没有得到钻石。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就发生在世界最大的钻石矿上。这个钻石矿上诞生了世界上许许多多的最有名的钻石，但他的主人却曾经因为寻找不到钻石，而痛苦地自杀了。

寻找宝藏的孩子

现在讲另外一个故事。有一本小说叫《炼金术士》。有一个在西班牙大教堂附近生活的孩子，两次做了同一个梦。他梦到上帝告诉他，在埃及金字塔下，有一个宝藏，里面藏着无数的珍宝，要他去寻找。孩子醒来之后，觉得两次了做同样的梦是很奇怪的。于是，他就去寻问一个智者。智者告诉他，孩子，当你童年时出现这样梦兆的时候，等于上帝在告诉你，你的天命是什么。什么是天命呢？你命运中注定应当做的事情。智者告诉他，孩子去吧，寻找你智慧的宝藏。于是这个孩子，走出了西班牙大教堂，经历了酷暑、烈日、严寒、越过了沙漠，到了金字塔下。当他正在梦中的金字塔下某个地方挖掘财宝的时候，来了一群强盗。强盗问他，你在寻找什么东西？是不是在埋金子？这个孩子告诉强盗说，我做过一个梦，梦到上帝告诉我，这个地方有财宝。这个强盗哈哈大笑说，你真是个愚蠢的孩子。我也两次做过同样一个梦，梦到上帝告诉我，在西班牙原野上有一个大教堂，大教堂后院里有一颗树，树下埋着宝藏。于是这个孩子，马上从强盗的话中，听出这个地方正是他的家乡。平时他经常在这个教堂边放羊。于是他回到家乡，就在那个大教堂后面的一颗树下找到了宝藏。

这两个故事非常有象征意义。第一个故事中的那个富翁，为什么没有找到宝藏？因为，没有人告诉他宝藏就在自己的家中。第二个故事里的那个孩子，之所以能够找到宝藏，就在于有一个人告诉他这个宝藏在自己的家中。换句话说，第一个故事没有完成超越，第二个故事完成了一种超越。什么是超越？跳出自己的生存环境来观照这个世界。我，就是那个孩子。我离开了家乡，到外面去苦苦地寻找宝藏。最后，终于发现宝藏就在我的家乡。

青年时期的选择

我在二十多年前，和你们差不多大的时候，进行了选择。当时有三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我像父亲那样当一个很好的农民。我告诉大家，我在父亲的眼里太糟糕了。为什么呢？因为我不会干农活，一到太阳下面就流鼻血。当地的农民是没有这种情况的。于是我痛苦不堪，不愿意做农活。父亲就说，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儿子。他恨铁不成钢。这是第一种选择。第二种选择：从师范毕业后，当一个小学老师。第三种选择：当一个作家。二十多年前当作家这样一个选择，这样一个梦想，导致了我今天成为了一个作家。要是在二十年前我选择了当一个农民，今天就是一个很苍老的农民。要是二十年前选择了当小学老师，那么今天我就是一个小学老师。二十年前的选择导致了我今天的命运、今天的结果。同样，你们今天的选择决定了二十年后你们的命运。所以，选择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权利。西部文化就是要告诉大家，很小的时候就要明白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是要做什么。

美国哈佛大学做过这样一个实验：老师们曾在二十多年前，让孩子们填了一张测验表。表上反映出了有终身目标的是哪些孩子，有十年短期目标的是哪些孩子，没有目标的是哪些孩子。二十年之后，老师们又把这些人招到了哈佛大学，并发现有终身目标的那些孩子中，百分之三的人成为精英人士，就是精英中的顶尖级精英。比如诺贝尔奖的获得者们，比如美国总统。有短期十年目标的那些孩子，成为社会上的成功人士。比如当了老板、董事长。没有目标的那些孩子，成了社会最底层的市民。可见，他们的选择构成了他们的命运。

胸中有爱

西部文化中“爱”是活着的理由，这个爱有两种。一种是大爱，一种是小爱。无论是大爱还是小爱都很好。西部的许多牧羊人，在沙漠里吼出歌声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在听。但他们仍然唱得很美。为什么？因为歌声流淌出的是心中的爱。他根本不去管谁在听、是不是有人买门票、买唱片。他的唱就是目的。我写作也是这样。所以，同学们虽然不知道雪漠是谁，但我根本不沮丧，我仍然显得那样自信，甚至狂妄。为什么呢？因为写作是我活着的理由。我根本不去管有多少人爱我的书。这并不要紧。爱我的书很好，不爱也很好。为什么？因为我写东西是因为爱。告诉大家，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比写作更美的了。你的心中涌动着一种巨大的爱的力量，在这种爱的陶醉中，让指头在键盘上跳舞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狂欢。我的儿子尝到了这种滋味说，爸爸我不要上大学，我要当作家。我说好。今天我的儿子也来了，你站起来让同学们看一看。

他傻呵呵的，其实很精明。为什么？他知道一个人活着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一种最大的幸福。因为人活着有两种快乐。一个是活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一个是自己喜欢做的事，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善、美。喜欢做自己的事，是因为爱。能为世界带来善、美的仍然是爱。

我的成功就是因为爱。我告诉大家，从上海坐火车走上二十七个小时后，可以到中国西部的兰州。从兰州坐上高速汽车，在汽车的疯狂马达轰叫中，大约四个多小时，可以到达凉州。再从凉州延着乡间的小路，扭呀扭呀，扭上几个小时，可以到达我的家乡，一个小村庄。小村庄里有一个毛头孩子。跟一般毛头孩子不一样的地方是，他很小的时候没有鼻涕，因为我非常干净。他有一个梦想，他根本不知道上海还有个什么交通大学。你们想，他想当作家。在那个地方，走路连个毛驴都没有。他想走到今天的时候，真是难如登天呀！孩子们。没有人告诉他如何写小说，没有人告诉他应该读什么样的书，甚至身边没有书。小时候我没有书，长大之后才有书。现在的书很多。我那时候举目无亲，看不到一点儿光明。我觉得自己能走上文坛成为一个作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一天，凉州贤孝中唱劈山救母。就是二郎神的妹妹爱上了人间的青年，他们相爱后生下一个孩子叫沉香。这个故事后来被改编为《宝莲灯》。于是，二郎神大怒把自己的妹妹压在山下。沉香是一个孩子，一个凡人的孩子。但他却想与二郎神斗争，想战胜二郎神。这对他来说多么地难，太难了。二郎神是谁呀，就是那个《西游记》上的二郎神，比孙悟空还要厉害。这时沉香的母亲告诉他，孩子你如果想战胜天神必须拥有二个武器：一个武器是爱，另一个武器是智慧。

禅宗与大手印文化

◎学生：谢谢雪漠老师的演讲。我刚才听您讲的时候，感觉老师讲的东西跟西部一些地区的文化有渊源。而且我在思考的过程中，觉得大手印文化跟佛教里的禅宗很像。不知道您怎样看待这种关联？

●雪漠：这个同学问得非常好。今天我讲的这个大手印文化，来自印度，后来传到凉州。禅宗与大手印有什么区别呢？禅宗是宗教，大手印文化是文化。那么，宗教和文化有什么不一样？第一宗教有四个方面：宗教哲学、宗教组织（宗教场所，比如寺院）、宗教礼仪（各种宗教仪式）、宗教体验。但文化不是这样，文化它只是作用于人的心灵。文化是一种什么东西？文化是一种能够让自己的生命发生某种变化，产生某种心的转变的一种营养。文化更体现为一种生活态度。所以大手印是一种生活态度。它告诉人们应该怎样活着。它不求烧香，烧也很好，但不烧也很好。所以，这种文化像春雨润物一样，“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令人们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使心渐渐地变得大了一些。我相信，今天好多孩子心中都有一点点感触，似乎比刚才的心稍微大了一点。比如，原来觉得这辈子能够买个楼房就不错了，就烧高香了。但现在觉得还能做比买楼房更重要的事情。那么，你就是受到了这种文化的薰陶。明白吗？禅宗文化非常伟大，影响了整个中国。大手印文化也非常伟大，影响了中国西部。禅宗文化有许多非常有益的营养，是大手印文化所具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