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6.3 星期五 晴
刚从健身房回到家,一身疲惫。窗外,是清爽的夏夜,凉凉的风扶过每一个燥热的细胞,沉静而又多情。
我喜欢夏夜,喜欢任何地方的夏夜。上海的夏夜璀璨繁华,成都的夏夜休闲自在,广州的夏夜温润潮湿,西藏的夏夜高远凛冽……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老家的夏夜。我觉得那里有夏夜的灵魂。
天刚黑下来的时候,还很闷热。男人们吃过饭,圈起背心蹲在自家门前的土堆上,开始玄天冒日头地吹牛。女人们还在伙房里甩着汗珠子洗锅,洗完锅再去“佬佬佬”地喂猪,或是“咕咕咕”地喂鸡,等这一切做完了,才会抱上个鞋底坐到庄门口边纳鞋底边聊天。有时候会碰上奶娃娃的胖媳妇,她们旁若无人地撩起衣服,把硕大的奶子塞进胖娃娃的小嘴里,动作连惯而豪迈。
我喜欢夜风吹我的头发,喜欢它们亲近我的每一寸皮肤。我还喜欢睡在房顶上,或是躺在麦杆堆上看星星,寻找书上的那些星座。可是我从来没有找到过,我一眨眼,它们就乱动了。乡下的星星很清澈,像乡下孩子的眼睛。无数次我在想,这些星星中的某一颗上,是不是也有一个孩子在注视着我。这时候,风吹动旁边的杨树,树叶“沙沙”地响,像低声讲故事的老奶奶。真是惬意极了!
每到割麦子的时候,就会很热闹。人们虽累了一天,可都兴高采烈。男人们吃上两大碗转百刀后开始吃西瓜,只听见满院子稀里哗啦的吃西瓜声。不一会儿,四五个大西瓜就变成了一堆西瓜皮,然后这些西瓜皮再变成牛粪或是羊粪。
一旦碰上脱麦子,一般情况是需要熬夜的。不过这种“熬夜”并不无聊乏味。周围的朋友邻舍都来帮忙,当然更少不了小孩子。开始脱麦子了,机器“呜隆隆”地响,大人们各司其职。有的挑麦捆,有的塞麦捆,有的扫麦杆……灰尘与麦杆齐飞舞,迷离了那个二百瓦的大灯炮。我总是喜欢躺在接粮食的雨布上,感受着冰冰凉凉的麦粒从天而降,慢慢溜进我的指缝,盖住我的胳膊,爬上我的脸……等忙完这一切,夜已经深了。人们围坐在一起,开始吃西瓜或者喝啤酒。男人们还会打趣刚嫁到村子里的小媳妇,小媳妇臊地满脸通红,半嗔半笑。惯了这场面的老媳妇们,长长地“呦”上一声,然后说几句四两拨千斤的话,倒是噎地男人们无话可说。
现在,我很少回老家了,更不用说在那里过夏夜。村子变化很大,好多或老或年轻的人已钻进了黄土堆中。种麦子的人越来越少,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仍在夏夜里,在古老的月下聚在一起。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孩子们的脸,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像我这般爱这里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