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如何活着

——读《野狐岭》之随笔

文/王韩梅

昨晚，我读完了雪漠老师的新作《野狐岭》，掩卷沉思，自问读懂了没有呢？似乎读懂了，又好像没有读懂。

整篇文章虽然是通过招魂后以听的形式娓娓道来，但人物的音容笑貌却被刻画得栩栩如生，那些人物的生活，那个曾经存在的时代，像放电影一样一一展现在我们的眼前。那一个一个的叙述者，虽然已经逝去了一百多年，但其思其行，仿佛就是你，也是我，更是他（她）。没有主角，也没有配角，每一个人的存在或消失，形成了你、我、他之间的关系和缘分。然而，同样是作为生命的活着或死去，有的是快乐的，有的是痛苦的；有的是漫无目的的，有的是一直在寻觅着那生命的奥秘……

从故事中我们看到，当一个人有了“求”时，他的生命就有了他自己的所谓活的意义和动力，这个“求”，也可以看做是活着的目标和目的。但是，怎么样的活才算是幸福和有价值的呢？

木鱼妹和杀手的“活”是以复仇为目标的，就是用自己的双手亲自结束杀父仇人的生命，用他的鲜血祭奠或超度亲人的亡灵。所以，木鱼妹和杀手为了报仇，经历了人世间的种种苦难和心灵的挣扎折磨。这种心灵的挣扎，就是善与恶的纠斗，当恶战胜了善时，让杀手从生到死始终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当善战胜了恶时，木鱼妹最终放下了那仇恨，解脱了自己，也成就了自己。

齐飞卿和陆富基的“活”是以反清复明为目标的；豁子和巴特尔的“活”是以恃强凌弱和追逐财富为目标的；大嘴哥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农意识为目标的；其他驼把式们的活却是集体无意识的随业力而流转的动物式的活；大烟客的“活”是以良心和责任为目标的；马在波的“活”是以通过修行而改变命运救助众生为目标的。所以他们不同的“活”的目标，让他们对世界和他人有了不同的看法，有了对“活”的不同的感悟，从而也就有了不同的命运轨迹。

这活的过程是艰难的，你无论有多大的财富和权势，因为因果律的存在，所以你为所欲为的结果只能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与那些穷苦人民相比，你无非是在吃穿住行上比他们光鲜，但命运的磨盘也照样在你的头顶上追逐着你，逼迫着你，让你同样感到人生是苦的。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当一个人有了善心善行，并得到他人对你的那种回报、感恩或者遇难成祥时，无论平时你是恶人还是好人，心情都是愉快和幸福的。

从故事中我们还能看到，无论是恶念还是善念，都无自性，你只有不断地有意强化它，让它成为你的习惯，让它成为你的执著，让它成为你的呼吸一样的存在时，它才能让你和它一样，从而左右着你的行为，定格下你的价值。但是，当你对恶执著时，你的世界是狭小而黑暗的，是冰冷的，是痛苦不堪的。比如木鱼妹最初为了达到刺杀的方便时，她只能以乞丐婆的生活方式生存，无衣食果腹，无房屋居住，受尽了欺凌辱骂，心中除了复仇，再也不能容纳其它的东西。当你用善的力量来熏染自己时，你的世界是广阔而阳光明媚的，是温暖的，是愉悦而洋溢着幸福的。比如木鱼妹在为了不让阿爸从自己的意识中消失而不断地忆及和唱诵木鱼歌，被木鱼歌的善文化所熏染，以及后来遇到马在波后，被马在波的慈悲和善良的磁场磁化后，木鱼妹的仇恨逐渐淡化直至消失。

“我发现，我心中的仇恨，并不是一下子消失的。它像烟鬼吐出的烟圈一样，似乎有个过程。从早期的浓烈，到现在的淡化，是有迹可循的。除了岁月之外，还似乎有另一种东西在干预我的报仇。我想，是不是木鱼歌？是不是我在默诵那些木鱼歌的过程中柔软了自己的心？或者是爱？在我对马在波产生了浓浓的爱时，那仇恨就随之消解了？”

木鱼妹的心中有了爱，有了女儿的诗意和对人生的淡定和从容。

同时我们还看到，无论财富还是名利，它们在时时地换着主人。财富是大部分人所执著追求和向往拥有的，但当大嘴哥们辛辛苦苦拥有了财富时，他们却被当成“四类分子”挨斗，那财富也不知道归了谁。这也让我们想起了清朝时期曾经位高权重横行一时的宠臣和珅，机关算尽的拥有了比皇帝还多的财富后，最终也进了监狱，并死在狱中，万贯家财被皇家没收。如此看来，这被人们想方设法所追逐的财富，未必能让你幸福和寿终正寝。

当蒙汉驼队进入野狐岭之后，故事也就达到了高潮部分，在那里，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不期而遇地出现了。在灾难面前，人性得到了淋淋尽致的展现和发挥。如巴特尔因为汉驼队的骆驼出现了问题而耽误了前行时，他就想破坏约定而单方面获得利益，为了说服大家抢夺黄货，他的人格随着思想的变化而变了。

“刚开始，巴特尔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向我们解释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不过，他开始的不好意思，很快就没了。因为，从大家口里，他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有些着急或是羞恼了。”

又如汉把式蔡武们因为受不了巴特尔们的鞭打叛变后对陆富基的酷刑折磨，当他们一旦施展恶的手段，心中已经没有了同伴，没有了过去同伴们对自己的恩情，有的只是对同类实施酷刑甚至是杀戮时的快意。

“开始时，大家都有点难堪，毕竟有多年的交情。但慢慢地，大家都进入了角色。进入了角色的汉把式，显得比蒙把式更坏。经过前几道菜的铺垫后，蔡武和祁禄理直气壮地扒下了陆大哥的裤子，那样子，像对付一头调皮的牲口。其情形，很像屠汉在宰了羊后，一边喘粗气，一边用拳头捣着撕扯那羊皮。”    

无论人们怎样的折腾，那些心胸自私狭隘且无信仰者，活着时是夹着尾巴的活，死后除了那恶名，什么也没有留下。而那些善良且有信仰的人们，因了心中对那光明的向往和坚定的信念，最终战胜了自己，战胜了灾难，使生命得以存活并得到升华，被人们写入历史，成为世世代代人们敬仰和传诵的对象。写到这里，我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大烟客说：“那个末日里，我们没有找到那个印象中的建筑物，但我们在找的过程中，活了下来。要是不找，我们早就叫沙埋了。大家都在找，都想找，找呀找呀，就活下来了。要是不去找胡家磨坊，我们定然会躲避风沙，但那风沙，是躲不了的。只要我们静在某时某处，那流动的沙墙，立马就会埋了我们。正是那不懈的寻找，才救了我们。”

木鱼妹说：“我们就这样走着。我们时不时就摔倒了，然后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直到我真的看到了天边的亮光......不过，我的找到，只是我的找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找到，这找到，代替不了那找到，但找总是比不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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