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瞬——暮光中的风马旗(5)
文\陈亦新
你在清唱
把声音藏进风的背后
你说,你不是歌手
不期望聆听,不等待回应
风,又凋零了一个季节
飞翔,旋转,坠落,逝去
于是转身
一个世纪和一生
现在,只剩怀念
略含遗憾
那么,悄悄地走吧
留下一副拐杖,还有
一本书
在藏地住了几天,忽然觉得日子变慢了,变淡了,也清净了。时光如溪水般静静地流淌,无声无息。阳光总在不知不觉间爬上墙头,一寸一寸,缓慢地延伸。
午后,泡上一杯清茶,坐在院子里看书。偶尔,会有一些不知名的鸟落进院子里,不过很快就飞走了。屋檐下有个蜂窝,当天晴的时候,便会有很多蜜蜂在头顶“嗡嗡”盘旋。河水的流淌声,也在隐约之间传来,若有若无,好似梦中的吟唱。除此之外,天地间再没有任何声音。于是,我总会在某个刹那间,产生一种恍惚,觉得这世界停止了。
书看得久了,脖颈总会酸困,于是抬起头,望望远处。群山静默,不悲不喜,天空仍清湛一片,亘古不变的蓝,让人总想流泪。偶尔也会看到空中盘旋的鹰,它张开双翅,乘风翱翔,自由自在,是这片高原上最犀利的王者。
有时候,真想做一只鹰,无拘无束地飞翔,在苍天与大地之间自由穿梭,不在乎时光流逝,不受情感牵连,不关心世俗与物价,只是纯粹的活着。不过还好,我的心仍桀骜,鹰用翅膀跋涉,那我就用双腿飞翔,一样逍遥。
太阳偏西时,阳光便会爬上我的膝盖,暖暖的,也会爬上翻开的书,于是书中的文字便闪耀起来。我抚摸着阳光照过的地方,觉得这世界真美好。
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屋顶。院子里有架梯子,正好方便我上下屋顶。于是,很多个清晨或是黄昏,我便拎个凳子,上了屋顶。屋顶上风很大,高原上似乎永远都有风。这风凛冽、犀利,带着一种苍凉悠远的味道。而我最爱的,便是这种风。在风中呆得久了,恍若自己也变成了风。
风,是个流浪的诗人,它喜怒无常,时而癫狂,时而轻柔,时而孤独,时而欢快……而我,多想做一个风一样的男子,带着所有记忆去流浪,没有目的,也没有寻觅,从南方一直刮到北方,从前生一直刮到来世。
还有云,高原上的云总是很神奇,它们仿佛有自己的宿命,认真演绎着每一次聚散。你看,它有时黑沉沉一片,裹挟着压顶之势,如千军万马兵临城下。有时又变幻古怪,如魔王狰狞的脸,恨不得吞天吐地。有时却漫天云涛,广阔浩瀚,如汹涌的海。
我贪恋这里的风,城市里的风总是太热恼,还带着灯红酒绿的浮躁,它有时气急败坏,有时傲慢轻佻,像个被惯坏的女子。我也贪恋这里的云,城市里的云总是太沮丧,灰蒙蒙一片,有时浑浊不堪,有时无精打采,如一位垂死的病人。
这些日子,我总站在屋顶上,迎着风看云。我想,若是看懂了这风云,是否也就看懂了世事红尘?
若是天气晴好,我们一行人也会四处走走。这里虽是他人的故乡,却也真实地进入了我们的生命。
村旁有条河,我们吃水的小溪,正是汇入了这条河。河面很宽,却不深,河心有很多裸露的石头。虽是这样,河水还是很湍急,流水声很响。
某个黄昏,我们在这河边比赛打水漂。我很喜欢打水漂,每次抛出石子,都期待它能在水面上多跳跃几次。首先要挑选扁平状的石子,这样的石子才能在水面上轻盈地跳舞。然后,把石子贴着水面快速抛出。同行者中,也有完全不会打水漂的人,她们把石子高高抛出,还希望能多漂几次,谁知一入水便不见了踪影。我哈哈大笑,她们那里知道,除了石子的形状外,速度和角度才是石子能在水面上飞行的秘密。
看着石子一次次划开水面跃向空中,我忽然有一种逃离感,仿佛我才是那石子。只是,流水昼夜不息,那些落入水中的石子,只能安静地任岁月冲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飞翔。流动是水的天性,沉默是石子的宿命,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这因缘聚散的沉淀。岁月是随风远去的路马,而石子仍在等待再一轮的天荒地老。
离开前,我们每个人都捡了几块自己喜欢的石子。说实话,这些石子非常普通,既不嶙峋,也不独特,茫茫大地上随处可见。可是,它们同样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同样见证了无数沧海桑田。
看着手中的石子,我淡淡地想,所有世事变幻,终将如流水般逝去,我们何不做一颗水中的石子,故事散尽,独自静默,不言,不语,不听,不看,任天地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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