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关》：定格一个逝去的时代

1、人人必须要过的那一“关”

◎问：请问《白虎关》中“关”字有何含义？小说中有一句灵官的话：穷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怎么理解呢？

●雪漠：“关”是命运的考验。穷最大的可怕，是使一些被别人认为“穷”的人享受不到尊严。

◎问：《白虎关》兰兰和莹儿里面的“关”是不是生活抉择上的关口，或者是灵魂修炼的关卡？

●雪漠：二者都有。生活就是修炼，修炼是为了更好地生活。

◎问：您写了那么多作品，代表不同的超越，请问《白虎关》代表超越了什么？

●雪漠：《白虎关》象征我们每个人必须过的那一“关”。

◎问：老师，那一“关”是怎样的一关？

●雪漠：每个人有不同的“关”，欲望和心灵不同，那“关”就不同。

◎问：自从看您的书后，通常发现有两个黑白的我在不停打战，不停纠缠，这个过程很痛苦，请问老师，如何才能战胜小我的贪执，您是如何战胜自己而越超的？如何跨过那个“关”？能否说一下具体的方法？

●雪漠：每个人有不同的方法。我的方法是尽量忘了自己，多想想别人。

2、欲改变命运先改变心

◎问：您觉得《白虎关》里最悲惨和幸福的人物是谁呢？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有原型，有所代表的意义吗？

●雪漠：最悲惨的和最幸福的皆是莹儿、兰兰和月儿。她们代表了真善美。

◎问：为什么说他们是最幸福和悲惨的呢？

●雪漠：幸福是因为她们有希望和追求，悲惨是因为她们的希望总是被现实撞碎。

◎问：在《白虎关》里，有这样一句话：“旋风一样，碰上啥，啥就卷进去了，树叶呀，纸片呀。人也一样。”请问旋风代表了什么呢？

●雪漠：命运。

◎问：人怎样面对犹如旋风一般的命运呢？

●雪漠：欲改变命运先改变心。心变了命才变，所以我才叫你读《了凡四训》。读《了凡四训》。用心指导行为，用行为去重塑灵魂。改变命运者，首先是改变了心呀！

◎问：怎么变心？

●雪漠：从眼前的利他小事做起。

◎问：被命运扼杀的我，怎么调整自己的心态呢？

●雪漠：放下一切时，心无须调的。

◎问：《白虎关》中渗透了宗教精神。小说中兰兰被流沙淹没的时候，莹儿用双手去救她，莹儿觉得她不是在救兰兰，而是在救自己。她自己不是也陷入了跟沙坑差不多的绝境吗？不也正在进行自救吗？

●雪漠：所有救别人者，皆是在救自己。许多时候，救别人也就是救自己。自己的行为构成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问：莹儿用血肉模糊的双手一点一点挖出兰兰，是不是也意味着在生活中要屏弃一些压住自己的观念或承重的东西，才能救自己和别人？

●雪漠：是的。能救自己的，永远只是自己。要学会取舍。人生的“贵人”，就是能教会你取舍的人。

◎问：《白虎关》里写到：“据说，一个人的命很难改变，除非他有了信仰。信仰的力量能改变命运。”一个人的命运、一个民族的命运、一个国家的命运、整个人类的命运又是怎样的呢？整个人类命运的改变是不是先从个人命运改变开始的？

●雪漠：民族和人类，皆是一个人一个人的聚集。我们每个人都改变了自己，离恶向善，便是拯救民族，拯救人类。

◎问：您在《白虎关》里塑造了成功企业家双福的发迹史与败落史，这其中的说明了什么呢？

●雪漠：心如瓶子，财富如水。瓶子不大，装不了多少东西，硬装的话，瓶子就破了。只有心宽如天，才能富大似海。

◎问：那在《白虎关》里苦苦想发财的猛子，穷其心力地去致富，却屡屡遭受命运的捶打，一根钱毛都没有得到。小说中有一场景就是捞到了“大牛”，但最后还是流沙了。这又说明了什么道理呢？

●雪漠：心不变，发不了财的。发点小财，也保不住的。秦二世拥有百万大军，连江山都保不住，何况一个死心眼的人。你不见，哪有三世大富的人。

◎问：在《白虎关》里，兰兰和莹儿也想赚钱，以为有了钱就不会再被人“卖”来“卖”去，但她们历尽沙漠的艰难之后，即使到了她们心中的天堂“盐池”，出卖苦力，但还是没有挣到钱，却走向了另一条修炼自心的路。这其中又说明了什么呢？

●雪漠：这问题里面，本身便是答案。

◎问：命运的悖论如何理解？莹儿在现实与理想的悖论前选择了自杀，兰兰似乎通过信仰超越了命运的悖论，但事实上她的生存仍然是个潜在的问题，书中没有太多的交待？在信仰与现实中仍然有命运的悖论要超越，这一点如何理解呢？

●雪漠：单纯的生存其实用不了很多的物质，让我们痛苦的，其实是我们的贪欲。陈亦新的母亲有句名言：“只要依靠双手，拣垃圾也会吃上饭的”。在基本的生存满足之后，幸福与否取决于心灵明白与否。知足者常乐！

◎问：《白虎关》是一部寓言，如今整个的时代都沉浸在“淘金”的狂热中，现代文明对古老乡村的文化侵蚀，在如此的挤压之下，很多人对其价值观和人生观都发生了诸多的困惑。请问老师，《白虎关》告诉我们该怎么自我救赎呢？

●雪漠：真正的救赎无关乎物质。在基本的生存条件满足之后，救赎是信仰层面的事。没有信仰、没有自省、没有向往，就不可能实现救赎。

3、厄运是另一种“动力”

◎问：《白虎关》小说中引子写到“豺狗子”的可怕，而兰兰和莹儿刚入沙漠就遇到豺狗子的袭击，她们最终靠得是一种什么信念走出来的呢？“豺狗子”在小说中的寓意？

●雪漠：她们靠生命的“盼头”走出了困境。豺狗子是人生中必须遇到的别一种动力。

◎问：什么动力？

●雪漠：没有厄运，便没有大成功。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耐得天磨，才是真好汉！当我们不能改变命运时，就先改变自己的人生姿态，这也同时改变了命运。所以，老顺老说：老天能给，老子就能受！

◎问：那常话说“命很好”的人，岂不是没得成功？

●雪漠：“命很好”的人，常常是指庸人。

◎问：那就是说，有抱负，有“想要做的事”，有“生命中该做的事”的人，必然会遇到无数的困难，战胜这些，赢得生命。

●雪漠：有时候，困难其实是另一种动力，你要享受它。享受厄运，享受所有命运的留难。当你静静地观察、品味并享受它们时，它们就成了你灵魂的营养。

◎问：对生命而言，苦难和福缘有什么不同吗？

●雪漠：对于智者来说，苦难就是福缘。

4、明白自己这辈子来做啥？

◎问：只是这如洪水般的全球化浪潮席卷了整个世界，我们如何留住那几撮灵魂的碎屑？

●雪漠：多以死亡为参照系。多想想当我们的肉体消逝之后，我们是否还能留下一点岁月毁不掉的东西？当你经常思考这问题时，你才会真正地有了灵魂。

◎问：真正有了灵魂是否就是明白自己的使命？

●雪漠：是的。当你明白自己这辈子做啥来了时，你就有了灵魂。

◎问：当一个人换个角度去看这个社会的诸象时，总觉得这个社会会让自己很失望，无论是事，还是人。面对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去应对，如何去定位自己的这种思想？

●雪漠：其实，多想想那些死去的人，你就会说“活着真好”；多想想那些失去了健康的人，你就会说“健康真好”。心不贪时，世界就会一片灿烂。

5、活的理由与“盼头”

◎问：《白虎关》里您关注了人类生命终极意义的东西，渗透了您独有的思考，对于当今时代的意义在哪里？很多作家的作品缺少了这样的思考。

●雪漠：我写作很少管意义。

◎问：您出版的系列小说中“死亡”是一大主题，基本都是以悲剧结尾的，请谈谈您理解的悲剧是什么呢？

●雪漠：真正的悲剧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问：书中的三位女性最后都找到答案了吗？自己为什么活着？

●雪漠：那三个女性只是各有解答而已。

◎问：活着要有昐头，如何活得有意义，这种追问一直贯穿全书，您想向现代人传递什么呢？对人生意义的追问吗？

●雪漠：每个人都要有自己活着的理由。你为什么活着？

◎问：但是现实生活的残酷将人逼至绝境时，还未至生与死的抉择时，多数人就妥协了。能最后站在生与死的抉择前的很少数，能坦然面对生与死的更是极少数，如司马迁那样是好的，把事业看得重于自己。《白虎关》这部书在生与死的考量上拷问活着的理由。这活着的理由可否理解为生命的张力？

●雪漠：司马迁有他活着的理由。活着的理由，是生命的原动力，更是生命的意义。

◎问：兰兰的信仰和生活没多大的冲突，可她为啥还要选择离婚？一个选择可能是对自己的救赎但往往又是对别人的伤害，她可以不做选择的信仰吗？

●雪漠：这要看你的一生选择啥了。当你选择了动物性的生存之后，就可以放弃信仰。

◎问：莹儿说“为了那个活着的理由，我可以不活。”那我们应该如何去更确切去理解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意义？

●雪漠：人之所以异于动物者，正是那个活着的理由。没有活的理由的人，其实仅仅是动物性的存在，而不能叫“活着”。

◎问：人应该像莹儿一样，有一个“盼头”吗？那么，如何理解“活在当下”呢？

●雪漠：活在当下，心怀盼头。

◎问：盼头？请问老师您的盼头是什么？

●雪漠：没有盼头，便是混混。我的“盼头”是写出能照亮世界的作品。

◎问：有大德开示说：“不要追忆过去，不要希求未来”，与“活在当下，心怀盼头”有无什么区别？

●雪漠：一样的。那大德，肯定有普度众生的盼头呀，否则算啥大德？

◎问：莹儿心中的所有“盼头”都是灵官，可灵官却选择了出走，莹儿却在这样一个“盼头”中死去，是不是很不应该？那么莹儿的出路在哪里？

●雪漠：莹儿的出路在于自己的真正强大。真正强大的人的“盼头”在自己的心中，而不是心外的“灵官”。

◎问：我对您说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所以莹儿的死，她在面临她的尊严被玷污，信仰受到毁灭，她的人格受到世俗真正摧残的时候，她会用高贵的死来实现自己最后的升华。这是关于死亡的态度。”不怎么理解，难道莹儿宁可清醒地死去，也不愿麻木地活着？宁愿肉体死，也不愿心灵死？

●雪漠：对于《白虎关》中的莹儿来说，活的理由超过她活着的过程。没有活的理由时，她宁愿不活。

◎问：假若莹儿还活着，那么她的未来将会怎样？

●雪漠：她找不到灵官时，就会来找雪漠的。

◎问：看到网上有种说法，阿弥陀佛是一切佛的王，个人认为这个说法不是很妥当，是不是应该说出自己的看法，还是保持沉默？就如《白虎关》中的兰儿、莹儿同为女儿，而命运各异，叹莹儿为何不爱灵官儿的信仰！我悲戚无限！

●雪漠：保持沉默并祝福别人。我们要允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王”。对于某些女孩来说，她的爱人就是她的王，我们也同样随喜她。有个王总比没个王好。就怕她连她自己也不信了。这世上，有点敬畏，就可以会有种向往。等到连上帝都死了的时候，世界也没救了。

6、真正的爱是大爱

◎问：《白虎关》里的莹儿在沙漠那种严酷的环境下生存了下来，为啥却在父母所谓的“爱”里死了？可见这“爱”也是绞杀人灵魂的利器。那么莹儿怎么选择才有可能自救呢？真正的“爱”又是什么呢？

●雪漠：亲人愚蠢的爱，有时是很可怕的。他们会打着爱的旗号“屠杀”自己人。爱跟亲情无关。许多时候，那些貌似亲人的人，可能正是凶手——虽然那凶手有着爱的面孔。真正的爱应当是智慧的爱，而不是愚痴的爱。爱是多替别人想想的另一种说法。自救者首先应该在心灵上强大，不要试图依靠别人的力量。只有自己真正强大了，才可能实现自救。

◎问：《白虎关》中的莹儿，《大漠祭》里的引弟，两人死前的思想活动，（特别是引弟，父亲为了要儿子而剥夺女儿的生命），让我想起了一个“佛以身饲虎”的故事。请问：您塑造这两个人物的背后有什么深层次的思考吗？

●雪漠：写作时，我更多的是爱，是感性，很少有理性的深层思考。思考有时候会损伤作品的。我更多的是爱。

◎问：人没有爱会死啊！您认为爱可以成为信仰的吗？

●雪漠：没有爱的人不会死。但没有爱的人，从来就没有活过。爱升华之后，就会变成信仰。

◎问：很多人在问，小爱能升华为大爱吗？大爱的意义又是什么？

●雪漠：小爱有“我”，大爱无“我”。大爱是让更多的人也能分享那种“无我”的爱。

◎问：如果没有苦难的推动，小爱是否能升华为大爱？这种升华是不是都要经受痛苦？

●雪漠：不一定。真正的苦难，是心灵成长时需要的一种自己不愿接受的经历。

7、世界与人生的大寓言

◎问：《白虎关》里兰兰与莹儿遇上豺狗子那幕，像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的独角戏。这个人，兰兰是他，莹儿是他，豺狗子也是他，只是兰兰是他的智慧，莹儿是他的良心，而豺狗子是他的贪嗔痴。而沙漠是轮回吧，贪嗔痴在轮回无处不在，就像豺狗子在沙漠里无处不去。在沙漠里，豺狗子是个摆脱不掉的梦魇，正如轮回中的贪嗔痴。读您的小说，好像是读着自己的内心，沙漠里的火，也是内心的光明吧。可以这样理解吗？

●雪漠：可以这样理解。《白虎关》是个寓言。

◎问：整部书在比喻什么呢？

●雪漠：世界和人生。

◎问：世界和人生是怎样的关系？

●雪漠：一粒露珠可折射出世界。

◎问：为什么《白虎关》写得会是那么地真挚呢？我总是有这样的感觉，自己想的正好让书中的人物给说出来了呢？

●雪漠：因为我投入了生命。

◎问：感觉兰兰也是我，莹儿也是我，月儿也是我，就是那猛子，老顺，双福女人都是自己的影子。

●雪漠：是的。因为他们是人类中的典型。

8、定格一个时代的精神和灵魂

◎问：《白虎关》里黑皮子老道说：神受供的，不是形，不是质，不是色，不是味，是那供物的“性”。应该怎样理解呢？

●雪漠：性者，是精神，是形而上的东西。

◎问：我们能定格一个时代的什么？是生活状态，还是在生活状态之上的精神？

●雪漠：“精神”是依托那“状态”存在的。没有远离“状态”的单纯“精神”。精神只是水中的“盐”味。

◎问：定格一个逝去的时代，意味着什么？逝去的时代，除了时间意义上的逝去，一去不复返，在《白虎关》的题记中，还写到,抢回了几撮灵魂的碎屑,——逝去、抢回、定格该怎么理解呢？

●雪漠：我在写一个时代消亡时的群像。因为眼下的一切都在飞快地消失，成为过去，永不再来——“逝去”。定格它们的，是我的文字。我想定格的，正是当下正在飞快地变成记忆的生活。我的“定格”，只是想在艺术上留住它。我的“抢回”，便是希望自己能在生命飞快地消失之前，完成我的追求。

◎问：《白虎关》里写到掘坟，说：“再说，不信你能掘了人家的坟。谁的坟，是谁自己掘的。别人掘不了。别人掘了的，只是别人的坟。不是吗？那掘坟的，最终，把自己心里的一种东西给掘了。不信干出这掘坟事儿的，能成个啥气候？”请问老师，“把自己心里的一种东西给掘了”，那种东西是什么？

●雪漠：贪婪会淹没良心和智慧。

◎问：纠结的社会，我们是不是也要给自己定格点什么？

●雪漠：人活着，要为自己定格一种当你的肉体消失之后、它还能够留下来的东西。

◎问：《西夏咒》、《西夏的苍狼》与《白虎关》的最大区别是什么？也就是《白虎关》在您所有作品中的独特价值？

●雪漠：《西夏咒》和《西夏的苍狼》是为了叙写我自己的灵魂，《白虎关》却想定格一个时代。

◎问：您在《白虎关》小说里，写到部分人的心灵世界，同时有重点刻画了兰兰、莹儿、月儿的灵魂世界，请问雪漠老师，从心灵到灵魂是怎么一个过程呢？古往今来的大作家，真正能进入人类灵魂世界的作品很少，很多作品也仅在心灵层面便为止了。谢谢！

●雪漠：心灵到灵魂是程度上的递进，更多了一种纵深感，需要一种生命的历炼。

9、“转基因文化食品”

◎问：《白虎关》承载着那种厚重如大地、壮美如雪山的西部精神？

●雪漠：是的。西部精神其实是一种朴素的、纯朴的、接近自然的精神。时下，“转基因食品”把我们都异化了。我觉得只有在西部，或许还能找到一种让我们清凉的原素。

◎问：《白虎关》中，您写下了农民的生活，当工业时代冲击农耕时代，人们该如何面对？

●雪漠：我们尽量去抢救一些即将消失的文化。因为只有那文化，才能滋养我们的心灵。要是那些优秀的文化消失之后，我们只能吃“转基因文化食品”了。那时候，人类便没救了。

◎问：那么什么是真正的生活？生活最原始的色彩应该是什么样？

●雪漠：生活最原始的色彩是自然的、干净的、朴素的，不要有人为地强加在自然事物上面的“机心添加剂”。

◎问：您刚才说时下，“转基因食品”把我们都异化了。而在您的小说《西夏的苍狼》里也写到了“苍狼”的基因，同时，在书中也谈到城市人常昊的“基因”，请您谈谈食品的基因问题与人类心灵基因，或者说人类更深层方面的基因的关系。谢谢！

●雪漠：食品的转基因会改变人类的肉体健康，进而也会影响到心灵的基因。你想，连虫子和老鼠吃了转基因食品都会死甚至是绝种，它难道不会影响我们的身心吗？

◎问：刚刚看了《转基因的前世今生》的短片视频，让我们不得不思考我们生存的这个现状，我们每天不仅仅被一些强势“文化”在不断地侵蚀，同时，也被一些所谓的转基因“食品”所包围，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灵上，仿佛每个人都处在了一个极为艰难的状况下，而我们面对这样的现状，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雪漠：把一种真正健康的理念告诉大家。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

◎问：工业社会经常被作为反面对象在讨论，请问如何看待工业社会的正面价值？

●雪漠：工业文明的正面价值，就是让我们看到了它的反面价值。

10、悲欣交集

◎问：《白虎关》是悲剧还是喜剧呢？是绝望还是希望呢？是苦难还是超越呢？

●雪漠：一言难尽，亦喜亦悲，悲欣交集。

◎问：我在看时，时时笑出声，心却越来越难受、沉重。

●雪漠：人生就是这样呀。

◎问：一次，我和《白虎关》编辑吴金海老师聊的时候，吴老师说：《白虎关》就如《红楼梦》一般，智者见者，仁者见仁，让读者自己评说吧。我久久在思考这句话，您怎么看呢？

●雪漠：我也是一样的。那小说，一团混沌也。

◎问：有时候，好的作品不一定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答案，读罢之后的那种无尽的思考，不断叩问心灵，也便是它的价值了。

●雪漠：是的，当我们面对大自然时，是很难说出啥的，我们只是被它感动了。我希望我的小说也这样。有时候，文学跟信仰一样，它本身就是目的，不是手段。

◎问：《白虎关》里的每一章节的题目都是两句“花儿”作标题，请问您这样写作的含义在哪里呢？为什么前两部《大漠祭》和《猎原》不是这样？

●雪漠：因为我找不出其他的话了。“花儿”能说出我想说而说不出的话。苦难意识在民歌“花儿”中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无论其曲调，还是内容，都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问：在《白虎关》“后记”中您写到，您是不会写作的人，怎么理解呢？

●雪漠：就是说那些人物有各自的命运，我只不过是他们的“母亲”而已。那些人物是大自然的产物，不是我的编造。是这样的，脑子没有记忆，没有文字，写什么人物，自己就变成了那个人物，写大漠，自己就变成了大漠，他们都活生生的，嘻笑怒骂，活在我身边。

◎问：《白虎关》与您“大漠三部曲”的前两部《大漠祭》、《猎原》的不同之处？

●雪漠：《大漠祭》重点写生存状态，《猎原》重点写人与自然，《白虎关》重点写活着的理由。相较于前者，《白虎关》多了灵魂的述说。

◎问：看自己写的作品，有什么感受吗？

●雪漠：我看自己的作品时，也总是被书中的人物打动。因为我完成他们时，他们其实已活在另一个时空里了。

◎问：您能大致谈谈整个创作过程吗？当初写作的冲动来于何处？《白虎关》您怎么总结呢？

●雪漠：写，改，再写，再改，直到满意。当初发现那世界正在消失。高贵和尊严也会随之消失，想把它定格下来。那是我最喜欢的小说。趁活着的时候，做了些自己该做的事。它一出版，我就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该干些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