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眼泪(五)

2013-01-02 09:45 来源:雪漠文化网 作者:陈亦新

 

鱼的眼泪(五)

 

主人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疲惫的身上带着些笑。跟他进来的几位民工,稍微打量了房间后,开始搬东西。

 

灰尘歇斯底里地飞扬。

 

主人从另一个房间里端出个更小的玻璃水缸,把里面的水和一条青鱼倒了进来。我这才知道,那些寒冷夜里,我并不孤独。

 

一位大汉鲁莽地把水缸抱起,摇摇晃晃地下了楼。水拼命地晃,呛得我头晕。

 

新房子很大,刚装修完,还很乱。我被安置在阳台上。大概是七楼,在城市的边缘,因为我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农村。

 

那条青鱼始终安静地呆在缸底。

 

主人并没有随我们住进来。一声锁响后,另一群灰尘又开始肆虐。当所有的颜色与声音消失后,我感觉自己再次到了天边,到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悬崖旁的风铃,依旧叮叮当当地响着,声音清脆而撕碎人心。

 

一切并没有因为换了地点而改变。依旧是空旷的房间,长长的街,冷冷的夜,憔悴的路灯和失落的风。

 

青色的鱼好奇怪,虽在一个缸里,但感觉却是那样遥不可及。我很想珍惜这个伙伴,她的到来,甚至让我有过暂时的憧憬。我以后也许可以不再独自面对呼啸着冷风的冬夜。可她只是盯着窗外,纹丝不动。我只好尽量不弄出声响,陪她静静地呆着。

 

最近不知为什么,呼吸有点费劲,眼前老出现幻觉。缸里没有食物已经很久了,我倒不在乎,对于生存我没有欲望,甚至有些心灰意冷。只是她越来越消瘦,我甚至可以看到她清透身体里呼吸的鳃。心隐隐地痛,我帮不了忙。

坐落在不远处的农村像是在等待什么。鸡不打鸣,狗不叫。每一扇门都严实的关着,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窗户里黑压压的,不见光线。只有烟筒里偶尔冒出些烟,在半天里就散了。

 

冬天快过去了吧,好像不怎么冷了。

 

呼吸越来越费劲,我只好像她一样,沉在缸底,尽量少游动。眼前的幻觉,越来越离奇。眼皮好重,我觉得这幻觉像沼泽一样,我可能出不来了。随后的日子里,我都尽量使自己清醒,但要做到却越来越难。一恍惚,我就看到了我出生时的小河,小河里游着冷风中死去的母子……

 

忽然有一天,一声响亮的呼哨划破了天空,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灵魂。

 

发出这响亮呼哨的是个孩子,忧郁的孩子,坐着轮椅,在对面楼的落地式窗户里。他的皮肤很白,与昏黄的世界格格不入。他把拇指与中指放在口中,拼命地吹。于是,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呼哨划过天空,穿过云彩。这个刹那,我仿佛在呼哨里,听出了宿命的呼唤。

 

孩子每天都准时出现。确切的说,只要我一睁眼,他都在那儿。从早晨天微蓝时,一直坐到天黑后我看不清他的影子为止。那里从没开过灯。

 

此后,每当我深陷幻觉时,这呼哨总能唤醒我。在呼哨中,我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去吧,跟它去吧!但跟它走的,却不是我。极度消瘦的草鱼,不经意间浮上水面,她破例没有翻出肚皮,而是头轻尾重地背朝天,像是在呐喊。活着都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死了叫喊什么呢?

 

这虽在意料中,但我还是很伤感。她的身体就这样一直在头顶悬浮着,皮肉开始慢慢地消散,最后只剩下头和单薄的骨架。恍惚中,我还认为她活着。她就用这种样子陪我度过了余下的日子。天气有些暖了,缸底有了淡绿的苔藓。我喃喃的对她说,忍忍吧,冬天就要过去了,再也不会这样冷了。

 

现在每呼吸一次,我都要用尽全力。感觉好累。呼哨声再没有响起,我挣扎着向外看,窗户里只有轮椅而没有了孩子。

 

我难过的闭上眼。

 

——二零零一年冬

 

(转载至:陈亦新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chenyixin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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