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芬作品谈“真心”

2011-02-24 13:55 来源:雪漠文化网 作者:雪漠

 认识刘芬,源于我跟广东东莞的缘分。

  2009年,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据说很富有的地级市,并签约了一个项目:小说《西夏的苍狼》的创作。在随团去樟木头体验生活时,我第一次认识了刘芬。她很朴素,算得上素面朝天了。她那张稚气四溢的脸上,充满了憧憬的神韵。在南方,我遇到的女子,多显得精明。于是,刘芬的朴素,留给我很深的印象。

  后来,听说湖南作家陈启文在樟木头买了房子,便有些神往这地方了,遂去拜访启文,想听他神聊些湖湘文化。因我在西部大多独处,能聊者和想聊者不多,轻易遇不到启文这种层面的朋友,便对他定居的樟木头有了兴趣,也有了跟刘芬进一步认识的机缘。

  说实话,认识刘芬之前,我对时下的文学作品兴趣不大。其原因,除了感悟生命的易逝,不想浪费时间外,还因为我总能从那些也许很有名的作品中发现“机心”。而“机心”,是我最反感的东西。无论它如何高明,那“机心”总是“机心”。无论一个作家如何有名、如何兜售,但那我一眼便看出的“卖弄”,总是叫我不舒服。于是,只要从任何一个作家的作品中发现了“机心”,我便马上扔了它,懒得再读了。

  时下,我们随处都可以发现“机心”,这世界便是“机心”的聚合体,充满了“算计”和“经营”。而我之所以读文学作品,就是想从中享受一种日常生活中享受不到的东西。不曾想,我每次捧起那些文学作品,却仍是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算计”。我只好放弃了一些阅读。我宁愿在经典或是宗教哲学中汲取营养。于是,老有编辑说,雪漠似乎是在一个静室里写作的,从他的作品中,我们看不到当代文学对他的影响。于是,有人老劝我:雪漠,你应当研究一下当代作品,不然,你会被文坛淘汰的。但我宁愿被淘汰,也懒得去忍受那“机心”之作。除了朋友的作品外,我拒绝“当下文学”的阅读至少已有十年了。

  但刘芬的作品我还是读了。她的一些作品虽欠火候,但我仍能从中发现一颗“真心”。“真心”是跟“机心”相对的东西。那不加任何粉饰的、人类本有的、宛若赤子的心便是“真心”。它去雕饰,任自然。那不让诸多流行的概念框住自己的那颗自然纯朴的心,便是真心。文学是需要真心的。巴金老人的“把心交给读者”,便是对“真心”的另一种解释。

  这真心,如果换一种说法,便是朴素人格的真实流露。

  在文学作品中,没有比流出自己的朴素人格更高明的写法了。

  即使我们面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只要他用那颗真心来对待我们,我们定然也会被感动的。

  我读刘芬的作品时,便读出了那份感动。

  以时下对文学作品的标准来看,刘芬作品不一定打着那些可以大红大紫或时尚流行的烙印,但我们总能从她的文字中看到她投入的真情和不加任何虚饰的真诚。她的作品中,总有一种能打动我的东西。这跟生活中的刘芬一样,几乎每个定居在樟木头“作家村”的作家,都曾感受过刘芬那颗无伪的真心、或是得到过她无私的帮助。可以说,刘芬的为人成就了她的为文。

  刘芬的作品没有时下文学中常见的那些标签,我们看不到其中的“主义”和“理念”。对创作,刘芬自谦地称“胡写”。但正是在这一点上,我很欣赏她。因为许多时候,局限我们自由的心灵的,正是时下流行的概念。那些概念像绳子一样捆住了我们的心,让我们变成了人性的“侏儒”。而文学的真正意义,便是将我们自己“解放”出来。换句话说,文学的意义,便是在无奈的现实中,实现一种精神层面上的自我救赎。我之为文,便是想拯救我自己,想将我自己从时下流行的那种概念化的惯性中拯救出来,实现一种我向往的自由。

  文学的本质是自由。没有心灵的自由,便没有文学。

  所以,对刘芬作品中流露出的真心和自由,我很是认同。以是故,我便读完了她的《九月菊》。

  也许,正是因为真心文学实现的“救赎”,刘芬才没有被她所处的环境异化。在樟木头,我遇到那些跟下的商业大潮有点距离、能相对保持一颗向上之心者,多是文人,如王康银、如王一丁等。刘芬是其中很典型的一个。我们几乎从她身上看不出在政府工作对她的影响,也看不出“小香港”应有的那种奢华气息,更看不出那种有着浓浓功利心的商业文明的熏染。跟她接触,只会发现她仍是个孩子,她的身上仍有种从山野来的农家女孩才有的那种纯朴。同样,读她的小说,也是如此。她总在认真地讲她认为很重要或是很好玩的事。她总是一本正经、全神贯注地讲自己的事。她似乎不曾东张西望地看别人有啥反应,也不去卖弄那些概念性所谓技巧,更不曾挤眉弄眼地兜售那“机心”。

  真的是文如其人呢。

  读刘芬的作品,我们总是会被书中的人物打动,让他们成为我们的牵挂,比如《九月菊》中那个跟教授睡觉却被学校开除的女孩,那个因为对世界没有安全感而依恋母爱的成年男子,还有那个崇尚善美、却总是被现实的恶丑凌辱的诗人李煜,等等。这些人物,总能牵动我心灵久违的那根柔丝,并扯出心底的疼来。于是,见到刘芬,我甚至会愚痴地发问:“你写的那个女孩,她后来咋样了?她是真的吗?”

  这,便是真心的魅力。

  下面,我谈谈何为真心?

  我曾在《从我的墨家经历谈真心》一文中谈到过我训练真心的过程:

  去年,为了给《大手印文化》杂志提刊名,我被逼上梁山,练起书法来。我先是闭关几日,以掌握笔性、纸性和墨性。后来,那笔墨便成了驯熟之牛,指东便东,指西便西,点滴心绪,皆可入墨。于是,我便融入那种朗然光明湛然无物的真心状态。这时,便远离了所有的书法概念,忘了笔墨,忘了美学,任运忆持,不执不舍。我妙用这空灵湛然之心,使唤那随心所欲之笔,去了机心,勿使造作,归于素朴,物我两忘,去书写心中的大善大爱。一天过去,那“大手印”三字,便如注入了神力,涌动出无穷神韵了。一老书法家叹道:好!拙朴之极,便又暗涌着无穷的大力。

  写《大漠祭》、《猎原》《白虎关》时,我也仅仅是去了造作,去了机心,去了一切虚饰,而流淌出自己无伪的真心大爱而已。

  莫非,这便是艺术的奥秘?

  或者说,那真正的艺术,便是真心的妙用?

  我发现,世上所有艺术真品,无一不是真心和大爱的产物。在艺术中,要是你一旦有了“机心”时,“真心”便会相应淡化。真心和机心,永远像那个太极图上的阴阳鱼。阴盛时,必然会阳衰。真心越淡,离艺术真正的精神越远。这便是用朴素承载了大善和大真因而也是大美的托尔斯泰永远高居世界文学顶端的原因。

  真正的“大爱”和“真心”,定能够承载我们需要的光明。

  有时,当我们身处暗夜的时候,哪怕打亮一个小小的手电筒,那微弱的光,也会刺破暗夜。光,无论多么微弱,总能刺穿看似强大的暗夜。

  在我的眼中,那“真心”之光,便是大善,便是艺术承载的某种精神。它正是刘芬以及诸多的人类本有、而被我们的欲望污染掩蔽了的那种光明。

文● 凤凰网读书 / 雪漠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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