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文如其人王家达

我一口气读完了甘肃作家王家达新出的长篇小说《所谓作家》（人民文学出版社）。多年来，很少读到这样叫人血管奋张，热血沸腾的文字了。掩卷后，已到深夜，但仍不能入睡。书的那份有力仍时时撞击我的灵魂。一个作家，一生能有这样一部正气凛然的作品，才算没有白活。

记得，第一次见王家达，是十多年前。那时，我初涉文坛。而他，已因《清凌凌的黄河水》饮誉一时。记得那时，他对文学的见解，就有近乎宗教的敬畏，决非一些“玩”文学者所能比拟。多年后，他的《敦煌之恋》获鲁迅文学奖，为他赢得了更大的荣誉。而我，因地处偏远之地，再加上正创作《大漠祭》，再也没见过他。

    《大漠祭》出版后，虽在上海引起反响，但客观地说，没有王家达的发现和推荐，没有雷达老师鼎力扶持，没有一些文坛前辈的肯定和宣传，《大漠祭》便没后来的格局。因为，《大漠祭》涉及到一些生活真实，在我的家乡处于半“封杀”状态，一时毁言四起。王家达却顶住风浪，坚持要开研讨会。有人威胁他：“你可是作协主席，小心在政治上出问题”。王家达说：“作协主席我可以不当，《大漠祭》一定要宣传，因为这是好作品”。他顶住压力，毅然开了研讨会，并利用各种机会宣传，为作品定位。同时，他屡屡向老同学雷达力荐，《大漠祭》才得以走向全国。

    后来，我和王家达有了更多的接触。一次，去陇东参加“长篇小说创作研讨会”，途中常听他发些惊人之语，点点滴滴，流露出一个有良知作家应有的胸怀。其思想之深邃，又决非寻常“所谓作家”所能窥其奥。当时，我感叹，此人若是将口中所言以小说形式公诸于世，便是大好的作品。那时我想，以王家达的修养，应该写出比他前期作品更好的小说来。

    终于，我等来了《所谓作家》。凭心而论，初拿到书时，我有点不以为然。因为，近年来，我读了太多的所谓“力作”，淡如清水，多隔靴搔痒，既无“力”，又无“才”。当然，也不必太强求作家，因为，“小老鼠”是生不出“狮子”的。欲要生出雄狮，自己必先是母狮，并与另一雄狮――作家感受到的强有力的生活—－进行身心交融的撞击，才可能生下“狮子”。时下大多作家，多着眼于文学技巧——这已经是作家了，有许多“所谓作家”，却热衷于文学之外的勾当－—每日里探讨如何写出传世之作，却忘了，最不该忽视的，应是作家的人格和境界。写出《红楼梦》的，只能是曹雪芹，而非那些蝇营狗苛的小文人。

    同样，能写出《所谓作家》的，也只能是王家达。

《所谓作家》写了一群生存于时代惯性之中的可怜文人的命运，他们或坚守理想，或随波逐流，或堕落，或抗争，其所有的生命轨迹，都没有挣脱出时代的惯性。特殊的社会里，必然会有一个特殊的群体。我们不能仅仅是谴责“牛人杰”、“沈萍”这类得势的小人，而要想想，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而“野风”们，一身正气，满腹才华，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结局？这一切， 不能不叫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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