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琼波巴,请允许我保留这个深爱你、敬仰你的仪式——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要写信给你。
那天晚上,库玛丽带我去了那个咒坛。咒坛在山洼里,很是诡秘。那儿阴风飕飕,怪石嶙峋,很是可怖。我说的可怖,不仅仅是指那所在,更是指那氛围。
在烟火缭绕中,咒士们把象征你命根的那个俑像放在火上焚烧。他们往火中扔着动物油脂,火里发出嗞嗞声,还腾起一股股浓烟。库玛丽说,那油脂,是从黑狗身上取出的,据说能增加诅咒的力量。
用黑狗油脂烧一阵后,咒士们又往火中投黑色植物。他们边用毒针刺那俑像,边诵一种邪恶的咒语。
库玛丽说,待得诅咒圆满,咒士们就要在一个无月的夜里,把俑像送到玛姆女魔居住的地方。这象征着,从此,你的灵魂将属于那个女魔,人世间的你就会发疯。
我很着急。
那个叫班蒂的空行母还没有回来。我找了几个瑜伽士,他们一听对方的那种诅咒,都不敢禳解,因为要是他们的功力胜不过对方,那诅咒的咒力,就会全部落到他们的身上。他们很害怕,说对方的这种诅咒,是来自远古的一种诅咒。
为了解除这恶咒,我去了巴舒巴蒂庙。这庙依水而建,步步高升,很是壮观。它专供湿婆神。湿婆神的头上长着三只眼睛,他手持钢戟,颈缠毒蛇。他集创造、护持、毁灭于一身,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我代表你在圣河里进行了圣浴,代替你消去了宿世的所有业障。我想,无论对方有着怎样邪恶的咒力,要是你自身没有业障,他们也奈何不了你。你说是吗?
在巴舒巴蒂庙,最令我难忘的,是西岸的焚尸台。许多人抬着尸体,也在那儿进行最后一次圣浴,然后再进行火化。我跟那些死人一同沐浴着圣河之水,我浮想联翩,感慨不已。我不知道,在等到你之前,我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些沐浴的死人中的一个?
除了为你担心之外,我还有一点沮丧:我一直追求的智慧与自由,在你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如果我还有那么一点聪慧、灵秀,早已零碎成自以为是的、愚钝可笑的细节,我的自由已被你“有情”地剥夺,因为在你面前,我已没有选择。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我对你的感情,写书信时,更多的是尊敬,是写给一个虚幻的爱人,可以静静地平淡地爱着;但当我一想到你的形象时,就难以自控地心跳耳热,那一瞬间,燃烧的力量扑面而来,我无法自救,几乎窒息。
——从现在起,我再也不需要思想,不需要独立,什么事情只要你来决定,哪怕沦为乞丐也不用担心。因为我是你的女人。
——从明天起,我要做功课:看各种各样的、以前我不屑看的书,看如何保养皮肤,如何煲汤,如何打扮,等等。还要跟那些舞蹈高手学习如何举止更优雅。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是做女人。但这些,若是被女友们知道,她们定会笑翻在地!——这还是莎尔娃蒂女神吗?
我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遇到琼波巴之后,我的世界正在推倒重建,重建一个仅属于琼波巴和莎尔娃蒂的两人世界。
现在,睡觉成了我的大事。我要尽量多休养,可不能让你在归来后看到一个黄脸婆,但愿那时,莎尔娃蒂还是一个蜜月期的小新娘,羞涩而娇美。
在过去的一年里,心中流溢着浓得化不开的相思。天上一日,人间千年。恍恍惚惚中,返回红尘中的你我,就是那遭天神嫉恨贬下凡间的神仙眷侣,已化为一对平民夫妇,相视而笑中,都是那暖心窝的世俗温情。琼波巴,答应我,答应这么多真心爱你、疼你的亲人,再不做苦行僧了,再不用佛门立雪、青灯独修了,再不要那么长时间地去寻觅了,在家多好啊。你回来吧,会有美妻身边侍候,会有聪慧的儿女绕膝嬉戏,此生又有何求?!你想修行就修行,不想修了就陪陪家人,当不当大成就师、弘不弘法有什么要紧?素食布衣最宜明目养心,只要全家和美、四季安乐,这比什么都好!佛祖见了也会祝福我们,也会说:琼波巴,回家吧!
莎尔娃蒂说话甜吧?趁你在高兴劲上,赶紧认错,你一定不要生气,一定要原谅我。那天太想你了,情不自禁,在湿婆神像背后一个不惹眼的地方,刻了几个字:“莎尔娃蒂爱琼波巴”,刻上之后,就心虚了。还好,那地方,一般人不去留意。但任何人一看,都知道是我留下的印迹。给你添乱了。好夫君,原谅莎尔娃蒂吧,她是爱你爱傻了。
夫君生气了吗?不要生气好不好?莎尔娃蒂向你赔礼。笑一个吧!不笑?那你说怎么罚呢?只是莎尔娃蒂早已缴械投降,虽然我们守身如玉,但其实我的心里,已奉上了所有土地与城池,连身心都是琼波巴的,以何受罚呢?真的别生气啊,有女子爱你也是很平常的,想想不会惹大麻烦。最好让她们看到,群起而仿效,那可有趣了。瞧你瞧你,还真板下脸了?莎尔娃蒂先溜走,等你气消了再来。
最后,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那些咒士还在修火神法。据说,他们在利用一种邪恶的仪式,派遣能主宰火大的恶魔。你一定要注意,晚上睡觉时,别睡得太死。门窗别关得太紧。屋里最好常备有一盆水。睡觉之前,一定要熄了屋里的明火,因为无论多邪恶的火神,他也得依托人间的明火作为种子或缘起,才能使出自己的邪恶咒力。
唉,自从跟了你,莎尔娃蒂的心便悬到嗓子眼里了……
莎尔娃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