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上师啊,我想了解一个真正的你。哪怕是那真实很叫我难受,我也需要那真实。能谈谈你那时的一些真实心事吗?
孩子,实话告诉你,莎尔娃蒂是我真心爱过的第一个女子。我很爱她。我是在见到她之后,才明白人世间还有那样一种神秘的情感。那时节,世上最美的风景便是莎尔娃蒂的笑。每当她望着我笑的时候,整个世界便一片灿烂了。至今,一想到她的笑,我的心头仍会有春风轻拂的。
我真的很爱她。
当我发现这一点时,确实吓坏了。要知道,以前,我眼中的女子其实是众生之一。我爱众生,但那种爱其实是慈悲,而且,最初的慈悲仅仅是一种作意。我觉得应该那样。你说得对,慈悲心是热爱众生,出离心是远离人群。我一向都喜欢离群索居的。所以,任何女人在我身边都跟我观想的那些图案一样,其实是个幻影。
只有莎尔娃蒂出现之后,我的生命中才出现一个鲜活的女人。我可不管她是不是当过女神。我只觉得生活中有了她,一切都有了意义。那时的许多个瞬间,我甚至也这样想:人不就是一辈子吗,很快就过去了,为啥不珍惜眼前的爱,而去折腾自己呢?你想,多可怕,那时,我竟然将寻觅奶格玛,也当成了一种折腾。多可怕。
我真的理解了为啥老祖宗将爱上一个女人称为女难,真是女难。要是没有足够的定力的话,那所谓的爱,就会成为不可救药的女难。许多有可能成为高僧大德的人,就是在遭遇了他们很爱的女人之后还俗的。你想,唐代的玄奘大师要是爱上一个女子,他还会成为玄奘吗?
那时的很多个日夜里,我的眼前总是出现莎尔娃蒂微笑的脸。她已代替了我的观修对象。无论我怎样观修,我都很难观出本尊的形貌,我眼前出现的,总是莎尔娃蒂。几百年之后,六世达赖仓央嘉措说出的,其实也是我那时的觉受:“入定修得法眼开,祈请三宝降灵台。观中诸圣何曾见,不请情人却自来。”是的。真是这样。
那时,有两个我老是打架。一个是我的梦想,一个是我的爱。我的梦想告诉我,离开她吧,你还有更远的路要走。另一个声音却说,爱她吧,你到哪里寻找这么好的女子?这世上,最值得珍惜的,是爱。你便是修成了大成就,没有爱,有啥意义?
有时我甚至想,我也不度众了。因为当那种巨大的爱袭来时,我只在乎眼前的女子,奶格玛虽也在心中笑着,但那是很遥远的事。你想,无论我的读经、我的禅修、我的观想持咒,我其实都被莎尔娃蒂包围着。那情景,很像你家乡的沙尘暴。是的,爱是一种沙尘暴似的感觉。漫天啸卷的,就是莎尔娃蒂的气息。她的笑,她的叹息——那时,她老是不经意间叹息,她的皱眉——她皱眉的模样最叫我扯心了。她的一切都会像一粒粒石子打向我的心。
许多天里,我都想,我不在乎世界了,我最在乎的,其实是一个女子的微笑。
一天,莎尔娃蒂给了我一个本子。本子很华贵,是女神的专用物,上面记载了她很多心中的话。我已用空行文字把它记录了,深藏在我生命的最深处。
在澄然之境中,你也会看到那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