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阅读史,也是我的成长史,它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第一,侧重于阅读国内的文学杂志。那时我还不懂什么是好书,只能毫无选择地读书。除文学杂志之外,我也读了很多世界名著,这个阶段持续了五年左右,从二十岁一直到二十五岁。
第二,专门读中国作家的经典作品。比如汪曾祺作品、沈从文作品,以及四大名著等等。而且,我不愿囫囵吞枣地读书,总是像战士攻克城堡那样,对每一本书进行研究式的阅读。就是说,我首先集中读某个作家的作品,把他的所有作品都读透,掌握其中的精髓和思想,然后再读另一个作家的作品。例如,我搜集了沈从文的所有作品,然后非常系统地,一遍一遍地读。一边读,一边思考,把里面的文化、品格、精神、技巧、人物、优势、局限等东西全都摸透,当我觉得自己汲取了其中的养分时,才去读另一个作家的作品。这个阶段也持续了五年左右,大概从二十五岁到三十岁。我很早就读过《红楼梦》,但真正系统地研究它,还是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这个阶段。太早读名著,或许不一定是好事。因为,没有一定的人生阅历、智慧积累,就读不懂它。但有时也说不清。我的妻子在上初中时,就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读《红楼梦》,如痴如醉,我认识的一些作家,五十多岁了,却仍然读不进《红楼梦》。所以,读名著,读经典,或许跟年龄没有绝对的关系,只跟一个人的天赋和秉性有直接关系。如果一个人没有足够的天赋,就不要逼着他从小读名著;如果一个人天赋很高,就顺着他的性子,让他多读一些经典好书。不能一概而论。
第三个阶段,大概从三十岁到三十五岁。这时我开始重点读世界名著,以俄罗斯文学为主,比如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世界级大文豪的作品。我首先把托尔斯泰的作品吃透、嚼碎、吸收,把他变成自己的营养;然后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吃透、嚼碎、吸收,变成自己的营养。接下来是其他大作家。之前,我也读过他们的作品,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读不进去。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发现,读书需要资格,爱托尔斯泰、爱陀思妥耶夫斯基也需要资格。当自身修炼达不到一定境界时,你绝对读不懂他们,更不会爱上他们。当然,我也非常尊敬其他的大作家。只要他们能当我的老师,我就愿意读他们的作品。对于一些消遣性质的、吸引眼球的读物,我则不予理睬。因为人生很短,我不愿把时间花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更不愿为消遣而读书。我只读值得读的、今生必须读的书,绝不读那些比我差的作品。我读过全世界各个文学流派的代表作,从中汲取了大量营养。我总在阅读时陷入一种很深的宁静,感受另一个生命那鲜活的灵魂和跳跃的脉搏。我始终在阅读中跟他们对话,让我承载的文化与他们承载的文化进行交流、碰撞。我既不屈从于他们的思想,也不会拒绝他们的思想,我总是积极地主动思考,拒绝其局限,吸收其精华。因此,我在阅读中一天天成长,随后才进入读书的第四个阶段:对哲学名著的“攻城”。
三十五岁后,我读书开始非常挑剔,重点读哲学、宗教经典、大文化类的书。我首先将具有代表性的西方哲学著作吃透、嚼碎、吸收,变成营养,再接触宗教著作。不过,《庄子》和《道德经》我接触得很早,十多岁时就背得滚瓜烂熟。三十五岁,则开始涉猎佛教的《大藏经》、伊斯兰教的《古兰经》、基督教的《圣经》,还有印度教的很多经典。
四十岁后,我不再选择主题、领域,什么好书都读。宗教也罢,哲学也罢,文学也罢,我都不会拒绝。尤其关注一些能让人震撼或认可的文化现象。
无论在哪个阶段,我都坚持逐渐深入的阅读方式。我认为,真正的读书不能走马观花,不把书读透,不深入吸收其营养,不把书中的思想变成自己的东西,让自己成长,就没必要花时间读书。我的读书,是人格修炼的另一种方式,不仅仅是为了愉悦自己。
实际上,不只读书,对生活的观察也是这样。古人说“读千卷书不如走千里路”,所以很多人放下书本,踏出家门,到外面的世界去汲取养分。这也很好,然而,其中的一些人却没有真正地得到滋养,只把走路当成了积累知识的过程。虽然这也很重要,但你一定要明白,不能升华为智慧的知识,无法让你成长,无法影响你的人生。如果没有一种深入研究的态度,不管你读万卷书,还是走万里路,都不可能从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