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雪漠笔下女性形象
——以“大漠三部曲”为例
张丽 王丹
摘要:雪漠(原名陈开红)是当代较新的一位甘肃省专业作家,被誉为“甘肃八骏之一”和当代文坛的一匹“黑马”。他将自己的故土“凉州”(武威)作为创作的取材地,用灵魂和信仰向诗人展现出一幅“凉州生存现状图”,引起了诸多学者的关注和研究。有人把他的《大漠祭》《猎原》和《白虎关》合并称为“大漠三部曲”,认为这三部作品串联出中国西部乃至其他边缘农村的生态和农民及其生活的基本情况。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加快了城市化进程,大量的农村“自由劳动力”开始涌向城市,其中不乏“乡土女性”,这些女性人物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作家的作品中。本文将回归“大漠三部曲”的文本,通过其中几位女性形象的生命历程和精神成长探究雪漠的“乡土书写”。
一、从女性神祗的选择看作品
金刚亥母,藏文名“多吉帕姆”,是藏传佛教的噶举派中的一位女性神祗。修金刚亥母法可与上师相应,断除烦恼、所知二障,启发俱生智,调柔气脉证无死果,降伏魔仇,设施法界,乃了脱生死的殊胜法门。金刚亥母同其他佛教神祗一样对众生特具悲心,她是空乐的根本,也是一切成就之源。现实中.金刚亥母洞位于今天武威新华缠山,她被当地人奉为守护神,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当地农民都会向她求助。在作品《猎原》中有一片段:“道尔吉悄声说:‘你打听一下,哪儿有治不生养的方子?你说,这丫头,查时没病,谁也没病,可就是不生。不管娃子丫头,生一个就成。’孟八爷道:‘沙湾那金刚亥母洞,可灵得很。有个屠汉,女人不生养,一算命说他杀生太多,叫他到亥母洞发个愿,忏悔一下不在杀生,还把用了几辈子的刀子供在洞里。头年四月八发愿,第二年四月八就抱上孙子了,灵得很。’”生儿育女本应遵循生命科学规律,但是人们依旧向神祈福。一方面可以看出这些农民的迂腐、迷信,另一方面可以感受到作者此处借助金刚亥母之口揭示了“因果报应”这样浅显的佛教思想。在<白虎关》中作者也借助金刚亥母运用了典型的佛教故事叙事结构:“遇师——入梦——觉悟”,展现兰兰痛失引弟后选择了走进洞中修炼金刚亥母法,最终求得了顿悟,实现了人生的“第二次成长”,摆脱封建落后的“换亲制度”牺牲品的悲剧命运。
近几年雪漠对于佛教的研究成为诸多学者谈论并研究的热点。他一直致力于“大手印”文化的研究与继承,并将其融入作品中。“研究作家作品中体现的精神内涵,以及作家与宗教之问的关系,特别需要注意的是作家个人独特的身世经历,有时会成为作家通往宗教的桥梁。”凉州不仅是金刚亥母的圣地,又是作者的生长地。有歌谣称叹道:“秦川中,血没碗,唯有凉州倚柱观。”作者将当地风俗及宗教文化与文学作品相结合,使得读者对于凉州有更深层次地认识,在还原作品的真实性的同时,更能体会当地的宗教色彩为文学作品带来的独特意味。凉州当地的贤孝思想就是“大手印”文化中的精髓之一,这样的思想也在作品中贯穿始终。
二、女性意识的突出代表——莹儿、兰兰
“大部分情况下,女性意识指即使女性主体意识,是女性自觉作为‘人’这一主体的‘意识’,除了具有和男性一样‘独立、自由、平等、博爱’等人道主义普遍内涵外,还包含有女性性别意识,女性生命意识与超越性别和自我的超越精神超越意识等。”现当代现实生活中国女性依旧受男权制伦理的束缚,文学作品中亦是如此。那些勇于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新时代女性”都成为时代先驱的代言人。现实中关于女性地位的讨论日趋激烈,就连“商亡于妲己,周灭于褒姒”这样的历史性问题也被重新探讨着。雪漠塑造的几位女性形象虽然只是来自贫苦的农村农民,但她们身上的光辉是不能被遮挡的。
她们的命运在一些程度上具有相似性。起初,她们都做了封建落后的父权制的奴役者。她们在家庭经济能力无法承担娶亲的情况下被拿来“换亲”,而且,两人面对换亲都没有反抗。莹儿面对患有“阳痿”的憨头,面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表现得麻木;兰兰面对丈夫白福酗赌成瘾以及强烈的重男轻女思想也一步步退让。两人的成长具有同步性。灵官的出走和兰兰女儿的死亡使得两人开始反抗。她们走进盐城,途中一起经历了生死考验,最终成为三部曲中成功地进行自我拯救的女性。在《大漠祭》中莹儿对灵官唱了一段花儿:“雨点儿落在石头上,雪花飘在水上,相思病害再心肺上……端起饭碗就想起了你,面条儿拉不着嘴里。”作者用这种情至深处而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的情感独白,大胆地袒露出自己的感情。虽然,莹儿在父母一再施压下选择了死亡,但是我们认为她的死不是一种逃避,而是对于佛教主张的“万法皆空”这一理念的呼应。她看透了生死,舍弃了命运却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和信仰。死,成全了她的永恒。唯有此,我们才会对于“包办婚姻”这样落后的制度进行更加深沉的批判。
三、女性与生态的关联——从拉姆谈起
“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商业时代,爱情理想主义,多多少少能唤起人们对物质,财富,功利的质疑,填补一部分人的精神空白。”作品《猎原》中拉姆对于黑羔子的爱也是那样纯粹,直到死前最后一刻还是放不下深爱的人。她带着遗憾闭上双眼而留给读者无限的惋惜。佛教教徒中只有剃度参禅者,如和尚、尼姑才是不能拥有爱情的人,所以对于拉姆这位仅仅将佛教作为自己信仰的人,当然有权力追求爱情。只是她的爱情悲剧除了使我们更多地产生一种对类似于“疤鸡”、“矮个儿”这样的打猎者的痛恨和对自身的反省。
可以说,雪漠一边作为作品的主观创作者,一边作为客观社会的审视者——他巧妙地安排小说情节的同时也冷峻地旁观着这个现实社会。虽然作者并没有直接捕猎者的结局进行描述,但是作为文本接受者的我们不难根据经验进行推测。举一耳熟能详的例子,《西游记》中有一回:观音院金池长老贪占了唐僧的袈裟,最终招致祸患,走向死亡。这就是佛教思想当中“因嗔贪而导致灭亡”的最典型例证。反观我们生存的现实生活,因过度索取自然资源而导致土地荒漠化,物种灭绝等恶果足以警醒我们要尽快消除“人类中心主义”。佛说:“一忉苦恼,起于贪嗔痴三种意恶,即贪欲、嗔恨、傲慢。”拉姆的死亡不仅仅是自身肉体的毁灭,也可以说是作品中象征着华夏文明哺育下的人道主义也进一步走向死亡。作者给予拉姆同情的同时,也对当代人类赋予了深沉的担忧。
结语
在《白虎关》的扉页上,雪漠作出题记道:“当一个时代随风而逝时,我抢回了几撮灵魂的碎屑。”由此可以看出雪漠对于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转型中人类精神危机的担忧。处于科技文明主导的快节奏生活中,我们不可能回归老子提出的“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时代。更不可能沉溺于追求《桃花源记》中的神秘而静谧的境界。现实中绝对的静与美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们只有为自己争取到一种“清净”,创造出一种“真诚”,最终求得“六根清净”。作品中的几位女性形象:莹儿,兰兰,月儿,拉姆等,成为了读者心目中的精神领袖,我们应该借助这几位女性形象来反思怎样才能使得我们的心灵境界得到提升。雪漠的创作对于我们这个时代来说无疑是一剂良药。雪漠在谈及自己创作时曾说:“我只是想和自己对话。”这就说明他的文学创作是回归到自身对佛教思想的深刻领悟。雪漠的创作被视为现当代文坛中的一朵奇葩,我们应该继续从中汲取更多养料。(作者单位: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参考文献:
[1]崔彦玲:《近二十年女作家小说中的“乡土女性”书写》,2013年5月。
[2]李财仁加:《神奇瑰丽的传说 西夏文化的宝库——凉州金刚亥母寺》,《中国宗教》,2010年,第54-55页。
[3]雪漠,《猎原》,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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