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之家蚊
文\莫小米
很多人去印度,都会去这个地方——德兰修女生前所创设的收容所——垂死之家。
有的人只是去观光,拍些照片发朋友圈;较多的人想做几天义工体验一下,属于深度观光。网上攻略很详尽,报名时间、志愿内容、食宿安排等。
他不一样。
十多年前,他大学毕业两年,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领一份过得去的薪水。周末开车爬爬山,和朋友吃饭聊天K歌;或宅家,写写文章听听碟。
老板很器重他,当他提出想去印度做义工时,竟然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本来他是想辞职的,目的是圆大学时代的一个梦。
中国的春节刚过,三个月假期已满。他坐在加爾各答的一家网吧,给老板写了封邮件——正式辞职。
面试时修女曾问他:“你为什么来这里?”他答:“我想帮助他人。”修女将义工卡交到他的手上,说:“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忙,但你需要来这里。”当时一蒙,直到正式辞职时,他有些明白了这句话。
旅行尝试做义工的人,大多先从事洗作。清洗沾染在衣物上的血迹、呕吐物和排泄物,对于学生或都市白领来说,也足以触及灵魂了,但还是跟照料病人不同。
他帮助病人上厕所,厕所只是一条水沟,大小便都在沟中。身高1.65米的他背着抱着夹着比他高大的病人,对方动一动,哪怕自己的拖鞋踩在了排泄物上,也得挺着。
他给病人喂食,最怕的是病人突然咳嗽,喷一身一床,还是次要的。咳到大口地喘气,呕吐,吐得神志不清……当天晚上就离开人世。
在垂死之家的第一个月,他照料的病人就有三位离世,有天早上他发现一个床位空了,急忙赶到停尸间,只看见一个白布的裹尸包。
正式辞职后,他转去了瓦拉纳西的收容所。与加尔各答的义工人满为患相比,瓦拉纳西的义工寥寥无几,好几百个病人,义工最多的时候没有超过十个人,因而非常忙碌。他和后来的妻子一起在圣河里洗沾满污秽的衣物,仿佛也是在一点点地洗涤心灵。
他背一位85岁患精神病的老婆婆,走出房间晒太阳。一位75岁的老人,平时经常帮助老婆婆,老婆婆脾气相当躁,对谁都不领情,对那位老人却是个例外。
他看见,温煦的阳光下,老婆婆那颗干瘪的头靠在那位老人的肩上,絮絮叨叨,像一对陷入热恋中的情侣。生死无情,唯被爱点亮。
此刻,他内心澄澈,犹如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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