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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与智慧(七)——邪恶的文化应该被诅咒

2011-03-18 15:43 来源:雪漠文化网 作者:雪漠 浏览:64997934

      大爱与智慧(七)——邪恶的文化应该被诅咒

读者问: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您对上世纪九十年代人文精神大讨论如何看待?如何看待一些人对西部作家张承志道德理想主义的批评?

雪漠:人文精神大讨论,我不太了解这个,原因是我很少关注一些当代流行的东西。我读书和别人不一样,我始终是以死亡作为参照,就是下一刻如果发生汶川大地震,或者我就要死亡的时候,不读哪本书就会觉得非常遗憾,我就会读哪本书。我做事也是那样,如果下一刻死亡的时候,如果我不做哪件事情就会遗憾,那么就先做这件事情。别的拒绝。读书也这样。所以,我读书的质量非常之高,读的都是生命中不得不读的书,关注的也是人类不得不关注的事情,对于社会上流行的、关注的,思潮也罢等等,我很少关注。因为我知道它们很快就会过去,但是我对张承志的道德理想主义却非常地尊重。

 

 

道德理想主义,第一它是一个基本底线,是道德的底线。理想就是守住这种底线,向往道德,并希望得到一种超越。理想者,超越于现实之外的一种存在。我们向往超越的时候就叫理想。没有向往,人类仅仅是动物。作家没有向往,就是一种邪恶的动物,因为,他们会依靠自己的那支笔,把非常邪恶的文化、有煽动性欲望的文化传播出去,扩散出去。所以,张承志是有向往、有道德操守的一位作家,我非常尊重他。对他的所有批评,如果在不太理解的时候,批评也无所谓,因为他也不在乎你的批评。有道德理想主义的人,不去在乎世界。他有自己的道德,有自己的坐标,有自己的人生标杆,有自己的向往,他不在乎世界,他永远为自己的心灵活着。世界怎么看他,他不在乎。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骂他的时候,当这茬人类消失之后,历史留下的还是他的东西,就这么简单!这个世界夸他的时候,欢呼他“万岁,万岁”的时候,他也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这个“万岁”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岁月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把这茬子人类扫得不知去向,留下的还是他的东西。他不在乎别的。在乎世界的人,就是时尚作家,畅销作家,他们发现别人需要什么就泡制什么,这种人的声音非常大,但非常脆弱,因为,它很快就消失了,留不下什么东西。

能在人类历史上留下声音的人,都非常的孤独。春秋战国如此地喧嚣,孔夫子如丧家之犬;康德也是孤独的老人,从没有一个女人爱他,他从没有和一个女人发生过什么故事。有一天,他的弟子们觉得他这一辈子,应该明白什么是女人,就给他找了一个女人,把他们关在一起。后来康德说,他觉得非常没有意义,不过是乱七八糟的一些动作而已,他根本不感兴趣。所以,他孤独地在他家乡的某个小道上走来走去,他不在乎世界,但世界在乎他。所有不在乎世界的伟大的心灵,世界都在乎他。明朝灭亡之后,有一个老头子,非常孤独地在自己的家乡写作,他叫王夫之,也没有人在乎他,但历史还是在乎了他。历史在乎的都是当时不一定在乎,但却是建立了一种伟大存在的人,张承志会成为这样的存在。

读者:还有一个问题是,一味地道德自省、向往实现道德超越,而非介入现实,促进公共生态改善,或许适合极少数人,面对大多数人,超越能实现吗?

雪漠:能实现。所有的超越的目的就是为了介入现实,实现不了超越的人,介入不了现实,他会被现实卷走的。实现不了超越的人是大海中漂的一片树叶,随着波涛在颠簸,他没有办法改变大海的走向。他是旋风之中的一片落叶,会被巨大的气流啸卷走。虽然他想改变这个气流,但那是不可能的。只有实现超越之后才能真正介入这个世界。

那么,什么是超越?当滚滚的水流一直流向东方的时候,超越就是逆流而上的那朵浪花。只有超越出来的时候,水流才会发生一点变化。大超越的人,不去在乎这个水流,而会在乎这个河道,他会像修都江堰的李冰父子一样,去修很好的渠,这个“渠”就是我们所说的文化传承。有了这个文化传承,他会让这条河里的水,一直从历史流向当代,再流向未来。所以,要想真正地介入现实、实现超越,必须在跳出自己的生存环境之后,才能谈到别的。你是一个泥鳅,在里面搅来搅去,你如何实现超越?

过去的老北京,厕所很脏很脏,里面有苍蝇下的蛆在里面滚来滚去,滚来滚去,这些蛆是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厕所的现状的。只有人,——实现了超越的人,才能改变它。粪池里的那个蛆,它很快乐地在粪池里游来游去,它不知道那是多么的脏,它非常快乐。实现超越就是,让它进化成人类,拥有一种人类能力,在明白很脏的前提下,才知道有更干净的厕所,比如抽水马桶。然后,吸收这个先进理念,再完成超越。因此,所有的超越,最终的目的就是介入社会,我称之为:“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积极地入世,但不要被世界上的概念所左右。这个问题就回答到这里。

读者:雪漠老师,西方人的价值取向与我们不太一样,他们否定希特勒,说他是杀人恶魔。可是他们却崇拜成吉思汗,包括拿破仑,这是为什么?还有,前段时间,看到美国人有一报道,说他是承继了几多万分之几的成吉思汗基因,他非常自豪,这个反映了西方人什么心态呢?是邪恶吗?请您回答。

雪漠:是邪恶!直到今天,德国的一个地方的年轻的人,并不认为希特勒多么邪恶,还觉得他是英雄,就像法国人崇拜拿破仑,蒙古人崇拜成吉思汗一样。这种标准是非常狭隘的。以民族、国家、种族作为标准的,都是非常狭隘的。直到今天西方有些国家如俄罗斯,仍然非常反感成吉思汗。所以说,所有人类历史英雄的标杆,若是以民族、国家、种族、地区作为标准来制定的,这种标准本身就带有很大的偏见。

我们所说的超越文化,就是超越这种非常狭隘的偏见,超越国家的、种族的、民族的标准,把这些东西上升到全人类,甚至上升到整个大自然的视界。在这样一个坐标系上去衡量,看它是不是对整个人类有好处,这是第一种。第二种,我所说的不管成吉思汗是不是英雄,不管是不是有人对成吉思汗非常的敬仰,不管有人是不是对曾国藩非常的崇拜,不要紧,他们可以去崇拜,但是人类必须明白,所有的暴力和血腥都是应该被诅咒的。你可以成功,你可以耀武扬威地建立一个帝国,但如果人类的文化去赞美这种暴力,并把他们当成英雄崇拜的的话,就说明人类文化出了问题,人类的价值评判体系出了问题。就像现在这个时代的价值评判体系出了问题一样。这个时代的人从来不认为道德高尚的人才是成功的。人们会以当官,以追求什么级别,科级还是处级等,有什么样的身价?亿万的身价?还是几百亿的资产?把这些条件作为成功的标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中国古代不是这样的,比如庄子就赢得了千古敬仰。庄子在那个时代,被认为是成功的,他名闻天下,好多国家都要请他去当相国。

后来,价值评判体系出现了问题,变成了以金钱、权力、欲望的评判坐标。你可以有才华,你可以有非常好的才华,你可以是非常好的作曲家,但你没有钱,就不一定能找到老婆,但也有一些非常有福气的人。我的意思就是,有一个画家,我的朋友,画得非常好,但老婆跟人跑了。他是温州人,最后他找了一个捡垃圾的女人当他的老婆。这个时代的人,并不认为他是成功的。

这个时代不把人格、道德作为成功的一个重要的因素,这是非常可怕的。这种评判体系出了问题,就好像人类中把杀了数以万计的人,建立了所谓功勋的成者之王作为英雄崇拜一样,这个成功的文化体系同样可怕。它会把你的心灵腌透,让我们去做这样的人,去膜拜这样的人,而不明白,人类首先应该爱人。

现在有多少人爱印度的圣雄甘地?没有多少人学习他,他是最值得学习的,他死的时候,没有财产。他被偏激的印度教教徒杀害,他热爱他的对手伊斯兰教的朋友。有一天,他让他印度的一个朋友去抚养被印度教屠杀的那些伊斯兰教徒的孩子,来实现所谓神灵对他们的救赎。这样一种文化才应该是人类的主流,人类应该敬畏这样的人,他们没有钱,但有伟大的人格;没有地位,却有高尚的品格。优秀的文化一定要以整个人类作为参照系,看它是不是对人类有益。杀人的肯定不是好人,因为每一个民族都会把他当做民族英雄去杀另一个民族。只要这种文化存在,只要这种邪恶存在,每个民族就会有屠杀人类的“民族英雄”,他们斗来斗去。金朝人把金兀术作为“民族英雄”崇拜,宋朝把岳飞作为他们的“民族英雄”崇拜,然后带着老百姓相互屠杀,死的都是老百姓。这种文化非常可怕。

《西夏咒》中诅咒的就是这种邪恶文化,当我写到这部分的时候,我真是在哭,在金刚亥母洞里。我记得,真是痛哭,书中间有一句话:“为了润湿他谙哑的嗓门,他在人迹罕见的金刚亥母洞里痛哭了很久。”这是真实的场景,我在那里闭关修的时候,当我想到这种邪恶文化,当我听到整个充满天空的女人的哭泣,听到西夏的女人在哭泣的时候,我有种想痛哭流涕的感觉,当然别人会以为我是疯子。但事实上,必须有这样一些人或几个人,说出这种话来,让大家明白世界还有另外一种标准。人类应该有另外一种标准,有另外一种文化,有另外一种声音。文化非常重要,文化它会传承下去,它会扩散开来。屠夫不要紧,至多活上一百来岁,他的刀子就锈掉了。但文化锈不掉,它会把每个人的心灵腌透,像酱油腌萝卜一样,最后每个萝卜都带着酱油味道,把这个萝卜切成碎片之后仍然是酱油味道,这种现象被荣格称为“集体无意识”。在这种酱油文化中,就产生邪恶。

主持人:非常感谢雪漠老师,刚才说了,他非常忙,除了写作,还有其它请他讲学的。这次特意推迟了时间,我们也非常感谢作家出版社这本书的责编姜琳老师,今天也特意来到图书馆,我们大家欢迎她。(鼓掌)那么今天,我们非常感到震撼,可以说是教育,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次新的教育,我们非常感谢雪漠老师,让我们再次用掌声感谢!

雪漠: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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