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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命运的大寓言――解读雪漠小说《狼祸》

2011-03-15 08:30 来源:雪漠文化网 作者:贺丽丽 浏览:65001498

 《雪漠小说精选:狼祸》(中国文联出版社)是雪漠用最实在的笔法写的一个大寓言。其意义,已超越地域,上升到人类的层面。
    猪肚井与其说是西部的一个地方,不如说已成为人类命运的象征。人类应走向何处?人类应如何活着?作者的题记道出了一个真理:“在心灵的猎原上,你我都是猎物。”
    书中的猪肚井既是一个实在的井,又分明是个象征。对这井,牧人猎人视为生命的依靠,其感情,已超过了生存的层次。孟八爷初入大漠时,井尚水汪。夜间,豁子还能在槽中盛些水,黄羊和狼们还能解渴。不久,水头下降,牧人已开始轮流排队。再往后,水已无法满足饮用,抢夺间有发生。书中群羊渴急奔井的场面,令人扼腕。前面明明是死亡,但渴疯的羊还要往前猛挤。结果,许多羊堕井而死。那段描写,有种刺目的色彩。
    群羊抢尿的场面同样令人惊心:“那是一团啸卷而来的云,强壮的跑在前面,瘦弱的穷追不舍,倒似逃命了。……猛子头晕目眩了,自己已成小舟,颠簸在羊头和狼眼的海里。远处的羊群仍飞奔而来,那疯狂样儿,分明是饿疯了又嗅到肉腥味的狼。”这时的水,已不仅仅是水,而成为生命的保障。那井,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井,而成为一种近乎宗教的东西。
    井主人豁子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挖掘。到后来,连他也害怕了:照这速度,地球定会给穿个大洞的。但井的最终死亡,并不是自然的原因,而源于人的争斗。炭毛子们争草场失败,损失惨重之后,并不甘心,他们夜袭成功,抢夺了大量的牧畜后,开始填井。这时,炒面拐棍舍命保护的,已不仅仅是井,而成为一种信念,一种寄托,一种希望,一种生命的意义。他与其说在殉井,不如说是对生命的绝望,对人生的绝望。心灵依靠的那个支柱倒下了,此后的苟活,仅仅是动物性的生命延续。所以,牧人们没有泪,只有一种浓浓的感觉。炒面拐棍的心灵绝望,他们也定然感觉到了。
    后来,对于或死、或走,井的归属似乎不再有纠葛。按惯常思维,牧人们应该掏井,打井,把自己的梦再延续几日。谁知,牧人们发生了变化:“红脸于是叫了:‘填呀!填了这驴日的井!’……碜牙声响起,由稀变稠。额上都晶出汗了,似亢奋,似愤懑。胸中那股气,憋许久了,总想找个发泄的理由。这世上,没有比掩埋绝望更痛快的事了”。
   这时,牧人掩埋的,已不仅仅是整个赖以生存的某个东西。举锨的那一刻,他们内心之失落决不逊于虔诚的基督教徒听说“上帝死了”。那是一种由绝望而引起的失态的亢奋,一种漫无目的的诅咒,一种充盈于胸中的愤懑。此刻,他们是不去想“填了会如何”的,填就是目的,填就是结果,填就是一切。中国历史上充满了这样的“填”,一茬茬的人“填”了,一茬茬的人又去挖,人类就是在这轮回中繁衍的。相对于盲目的填井,孟八爷“谢猎神”更有理性:前者是情绪的喧泻,后者是灵魂的升华;前者是无奈的结果,后者是生命的超越;前者喻示一个旧世界的死去,后者象征一种新纪元的开始;前者更多的是一种破坏的快感,后者则充溢着灵魂的阵痛。
   这里色彩鲜活,情绪激昂,灵魂在剥离。忏悔、自责、觉悟、超然交织在一起,激荡出一股壮美的旋律。此刻的孟八爷,便是黄昏中的猎神,他似乎已非实在的肉身凡胎,而衍化为一种图腾、一种精神。《狼祸》一书中,充溢的便是这种精神。人类在千万年的繁衍中,凭借的,就是这种精神。
   关于生命,关于死亡,关于生命的意义等诸多问题,《狼祸》也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书中多次写到死亡:豁子之死、炭毛子之死、老山狗之死。我们可以看出作者对死亡是有其独特感悟的。历代文学作品中,虽不乏对死亡的描写,但像《狼祸》这样将死亡上升到精神层面的并不多。
   何为生命?生命是流动的死亡。生命由无数死亡和新生组成,不明白死亡者,便不会明白生。《狼祸》中的许多悲剧便是愚者执着于生的幻想,而产生无穷贪欲所致。炭毛子若明白片刻之后,他就会死去,他也许会宽容善良一些,也许会放弃一些执着,也许会因此有了另一种人生轨迹。可惜,愚痴和贪婪蒙了他的双眼。他并不明白,生是暂时的虚幻,而死是永恒的归宿,用不着拿自己黄金买不来的生命,去换取罪恶。
   人世间所有的罪恶,都是不明白死亡所致。
   古今中外的专制独裁者,算天算地,将所有政敌都致于死地,将所有臣民都玩于股掌。其算也,不谓不精,却独独算不出自己的死亡。正如《狼祸》所说:“一个黑的幕布,便了结了强者和弱者的所有帐目。”
   当死亡来临时,所有的罪恶所得都会离你远去,如影随形般跟定你的,是罪恶。所有千古罪人,都曾风云一时,而今,财富已散,权势已消,那罪恶之名,却千古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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