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雪漠
李林山 徐天喜
二十多年前,一个青年怀揣理想,走出家门,沿着祁连山,开始了漫长的孤独旅程。他餐风露宿,一脸风尘,走庄访户,搜集民风民俗,搞所谓社会调查。这一过程,延续了十多年。他用那双脚板,把凉州大地丈量了好多遍。直到三十七岁时,他才捧出了一部沉甸甸的作品――《大漠祭》。
他,便是雪漠。
雪漠祖籍武威,世代农民,三代以上,已无法考证。当他降生在一个凉州城北乡的小村庄时,家中一贫如洗,最值钱的家当,就是一床破被。但父母咬紧了牙关,供雪漠上了当时武威最好的中学。这是他人生最关键的一步,每每提及,雪漠便会慨叹父母的恩德。
雪漠的幼年,最值得幸慰的,是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开学才几日,他就将课文全部背诵。他最好的记录,是一个下午里,背会了几万字的山东快书。可惜的是,除课本外,家中并无一本闲书。在江南学童们呤诗诵词时,雪漠却牵了村里的枣红马,走向人烟稀少的湖湾。
父亲是马车夫,很小的时候,雪漠就得牧马。湖中草可盈尺,马嚼青草的声音,牛蝇的嗡嗡,使小湖显得异常单调。为了度过漫长的夏日,雪漠就放飞了思绪,胡乱想些天上的事。后来他说,正是那单调的牧马生活,激活了他的想象力。
雪漠的第一部作品发表于1988年,那年,他二十五岁。那篇叫《长烟落日处》的中篇小说为他赢得了不少喝采。此后,虽发表了《新疆爷》、《黄昏》、《掘坟》等佳作,也屡屡获省级奖。但直到《大漠祭》出版时,他的影响才波及到全国。
对《大漠祭》,算得上好评如潮了:《文汇报》称:“作者以极其真切的情感,惊人的叙事状物的笔力,写出了奇特的西部民风和沉重的生存现实。”《上海文学》原主编蔡翔感叹:“当代文学经过80年代的思索之后,在九十年代陷入了语言和技巧的误区,大量的作品中看不到中国现实社会正发生什么变化。中国有八亿农民,但《大漠祭》这种真正描写西部原生态,又同时具有强烈艺术震撼力的作品太少了。”上海文化出版社认为:“《大漠祭》写出了一个真实的中国,表现了对弱势群体的关切,它不仅有现实意义,而且有历史意义。”著名评论家雷达在《光明日报》上撰文称:“(《大漠祭》)那逼真的,灵动的,奇异的生活化描写达到了笔酣墨饱的地步,”“它得力于对于中国农民精神品性的深刻挖掘。”《飞天》认为:“小说真实地再现了西部大变革前夜农民的痛苦蜕变,反映了他们艰辛的生存境况和执着的人生追求。”
出版至今,《大漠祭》已获得了多种荣誉:荣获上海文艺出版总社优秀图书奖、上海市优秀图书一等奖、第十四届华东六省一市文艺图书一等奖、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甘肃省五个一工程奖、敦煌文艺奖一等奖,入围“第五届国家图书奖”提名,入围“第六届茅盾文学奖”提名、荣登“中国小说学会2000年中国小说排行榜”,荣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等等。
每次和雪漠交谈,我都能感受到他对家乡、对农民父老的那种深沉的爱。他说:“当我说出对家乡强烈的爱之后,好多作家不相信,以为我矫情,说假话。其实,要是一个作家连家乡都不爱,他能有什么大成就?”
看得出,雪漠的执着追求、淡泊名利、和近乎苛刻的灵魂重塑,都源于“爱”。一个作家,只有抛弃“小我”,融入“大我”时,其作品才可能有大气。那种“大气”,决非造作的装腔作势,更非作品篇幅的宏长,而是作家人格的显现。读《大漠祭》时,从字里行间,我们都能读出那独有的大气和悲天悯人的胸怀。这一切,无异都源于他那份深沉的爱。
当然,雪漠的成功还得益于他脱胎换骨般的文学修炼。十多年间,他每天临晨三时起床,进行单调甚至乏味的练笔。只管耕耘,不问收获。他将那种“苦修”,戏称为“大死”。他说,没有“大死”,就没有“大活”;没有“苦修”,就不会有“顿悟”。
在“第三届冯牧文学奖”颁奖会上,著名作家徐怀中将军对雪漠的创作精神给予高度评价,他说:“十年磨一剑只是一个传说,但却是雪漠文学事业的真实写照。以十几年时间,反复锤炼一部小说,没有内心深处的宁静,没有一番锲而不舍的追求,没有一种深远的文学理想和赤诚,是难以想象的。我们今天的文坛,太需要这种专心致志的创作态度。我劝大家读一读《大漠祭》,你会被西部农民生存境遇的真实性深深打动,你会体会到它跟充斥图书市场的文学快餐不同的品格,也会重温文学给予我们的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审美体验。”
2003年,雪漠的长篇新作《猎原》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隆重推出。该书38万多字,首印3万册,为北京市2003年重点项目。小说用朴素自然的笔法,传神地描绘了西部农村广阔的生活画面,剖析了西部人深层的文化心理,塑造了一批鲜活的西部农民形象,对传统的农牧文化进行了反思,表现出对中国西部环境问题强烈的忧患意识。雄奇的大漠风光,激烈的各类冲突,奇特的民俗风情,探险般的瀚海游猎,丰富多彩的人文景观,沉重艰辛的生存现实,脱胎换骨似的灵魂历炼,原始森林般的生活容量,加上作者刻骨铭心的生活体验、对生命的独特感悟,使作品具有震憾人心的艺术魅力。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称:“当你跟随着老猎人孟八爷的脚印,把目光投向大西北那一片古劲苍茫、雄浑壮阔的土地,感受一下白草黄羊、风沙蔽日的生存环境,体味一番大西北人坚忍简朴的生活情态,听一段那粗犷缠绵、欲生欲死的荡气歌吟……你会被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惊心动魄的争斗故事所震撼,而那些性情鲜活、敢爱敢恨的男人女人们,将久久萦回在你的心间。”“《猎原》题材厚重,内涵深刻,触目惊心,令人警醒,折射出大西北自然与人,历史与现实的生存形态。人物形象生动鲜活,语言极富艺术表现力,是写大西北地域文化不可多得的作品。”
为创作《猎原》,雪漠多次前往草原和大漠,历时三年,采访了上百位猎人和牧人,收集了大量的不为外人所知的创作素材。《猎原》描写的生活和人物,均是中国文坛其他作家很少涉猎的。正如“第三届冯牧文学奖”“雪漠评语”称:“西部风景的粗砺与苍茫,西部文化的源远流长,西部生活的原始与纯朴以及这一切所造成的特有的西部性格、西部情感和它们的表达方式,都意味着中国文学还有着广阔而丰富的资源有待开发。”
《猎原》一经问世,很快在全国引起反响。著名评论家雷达认为:《猎原》是2003年全国最优秀的五部长篇小说之一(《长篇小说选刊》)。在天津、西安等地名列畅销书前五名(《中国图书商报》),在重庆甚至排名畅销书之首(《重庆晚报》)。近日,上海《文学报》发表了《人民文学》原主编、著名评论家、编辑家崔道怡先生的文章《地球是这样毁灭的》,他认为:“只要人类尚未进入大同世界,其形象所昭示的意义便会长存。我甚至发奇想:为免西夏文书命运,应该借助先进科技,把这部书发射到另外一个星球去。亿万光年之后,那个星球上的生命研究宇宙,《猎原》就会成为一份参照:‘噢,地球是这样毁灭的。’”
对文学,雪漠有着自己的理解:“我认为,文学的真正价值,就是忠实地记录一代‘人’的生活,告诉当代,告诉世界,甚至告诉历史,在某个历史时期,有一代人曾这样活着。”《猎原》同《大漠祭》一样,践约了雪漠的文学追求。
--《武威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