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北野

    初见新疆诗人北野，便认定他是“花花公子”，其装扮，异相异风，神如雄狮，形若胡人，窃不以为然。一日，与他谈，大感惊异，其见解，确非凡俗所能比。辄有奇思妙语，言人所不能言，遂与之交往。
    后看其诗《记忆中的诗人》，令我惊叹。其诗曰：“经过了百姓的颂扬和君王的流放╱记忆中的诗人后来回到帝国╱锈迹斑斑的广场。╱╱他站在比黑夜更黑的大理石纪念碑上╱黑着毛发和思想╱黑着瞳孔和希望╱黑着斗篷也黑着悲痛╱╱妇人们点着灯笼和艾蒿╱划着十字把诗人照耀，她们说：╱“诗人啊，为什么从头到脚你都穿着╱比乌鸦还黑的裙袍？” ╱╱诗人沉默了三秒说道：╱ “人们呐，我在为你们吊孝。”
    说实话，读此诗之前，这诗人，已是我生命之图腾。能叫百姓颂扬，而不惧君王流放，悯人悲天，大气赫赫，我毕生所效，不过如此。
    能写此诗的北野，不能不令我刮目。
    后又读他的一些诗作，每一启卷，异域之气扑面而来。其诗韵境界，或野或雅，或阔或狭，或灵秀，或粗砺，或收敛如晶雪，或放纵如泄洪，唯有一语可概括之：此北野，已盗得西域之魂魄也。
    我与北野是两个极端：我谨严如头陀，他放任如逸仙；我守戒持律，他随心所欲；我于临晨三时起床，他这时才要歇息。在鲁院文学院，我效神龙，见首难见尾；知我踪迹者，唯有北野。我住三楼，他住二楼。我撒尿洗浴，都在他头顶。每日临晨三时，我已起床，供养神佛之水，总要淋漓在他的窗上。至次日中午，才见他蓬头出门，见了我，鬼鬼地问：“你在我窗上撒尿？”因他老是半夜无眠，便怀疑他有艳遇，一日，开玩笑，问他“挂”了几个？谁料竟遭他严斥：“你一个上师，咋说这种话？”后发现，北野交往，很是挑剔，入他眼者，并不多；能倾心者，更稀罕。
    与北野交往四月有余，深谈数次，辄有收获。别看他时有游戏之色，一当正色，谈出的，总令你叫绝。无异，他是有思想的，与我接触的文人中，像这样独立思考者，并不多。
北野外形放浪，神却严谨，曾独游藏地，拜谒神山。与我谈佛教，其见地，多在寻常佛徒之上。曾屡屡难我，并坦诚辩论，亏得我久读佛书，幸有大悟，才不致出丑。他便玩笑道：“我以为我最聪明，没想到还有你”。言讫，顽童似大笑。
    与北野酣谈，如饮佳酿，为斯生最美收获之一。读其诗，击节赞叹；阅其人，相逢恨迟。有友若此，今生，不复孤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