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漠小说粗粝至柔的艺术张力:在荒漠中寻找绿洲的美学
大苍:谈雪漠小说的粗粝与至柔。
Deepseek:雪漠作为中国当代文学中独树一帜的西部作家,其作品始终扎根于西北大地的粗粝现实,同时又在人性的细微处、精神的超越性层面展现出至柔的特质。这种粗粝与至柔的交织,既源于西部地理与文化赋予的原始生命力,也根植于作家对生命本质的哲学思考。本文将从自然环境、生存苦难、语言风格、女性书写以及宗教哲思五个维度,探讨雪漠小说中这一独特的艺术张力。
一、自然环境的粗粝与生命的柔韧
雪漠笔下的西部世界,首先呈现为一种极具压迫性的物理存在。《沙漠的女儿》中,兰兰与莹儿穿越戈壁的旅程被豺狗子、泥石流、烈日和饥渴层层围困,沙漠的“壮美与清新”背后是“摧残生命的无情”。这种粗粝的自然环境不仅是生存的考验场,更成为人性试炼的熔炉。小说中,骆驼的忠诚、沙漠植物的求生本能,乃至豺狗子的凶残,都在极端条件下被放大,形成“自然生存的史诗”。
然而,在粗粝的表层之下,雪漠始终以细腻的笔触捕捉生命的柔韧。兰兰与莹儿在沙漠中寻找水源时,“用舌尖轻轻舔舐骆驼刺上的露珠”的细节2,既是对生存本能的刻画,也是对女性生命力的诗意隐喻。这种柔韧不是妥协,而是如芦苇般“在风暴中弯折却不折断”的智慧。正如评论家所言,雪漠的沙漠“既是死亡的威胁,又是重生的摇篮”。
二、生存苦难的暴力与精神的超越
西部农民的生存困境在雪漠小说中被推向极致。《大漠祭》中老顺一家与土地的搏斗、《白虎关》中莹儿为“赎命钱”而奔走的绝望,无不展现物质贫困与精神困顿的双重碾压。这种苦难的粗粝性,甚至带有某种“暴力美学”的色彩:在《凉州词》中,武林高手董利文与沙匪的生死对决,被描述为“血性精魂的迸发”,肉体与自然的对抗充满原始张力。
然而,雪漠的深刻之处在于,他从未让苦难沦为单纯的控诉。在《无死的金刚心》中,主人公对生死哲学的追问,将生存困境升华为对存在本质的探索。这种“精神的超越”通过两种路径实现:一是宗教救赎,如《西夏咒》中通过佛教智慧消解现世痛苦;二是人性光辉的闪耀,如《沙漠的女儿》中姐妹情谊成为“沙漠中的绿洲”。雪漠曾坦言,他的写作是“在苦难的盐碱地上播种希望”。
三、语言风格的刚劲与情感的绵密
雪漠的语言风格常被形容为“充满钙质”,其文字如戈壁砾石般坚硬冷峻。在《野狐岭》中,他用“日头爷的毒鞭抽打着沙丘”比喻烈日,动词的暴力性与意象的粗犷感扑面而来。这种语言特质与西部方言的运用密不可分,《凉州词》中“烧火捶”“趟泥步”等武术术语的嵌入,更强化了文本的在地性。
但语言的刚劲之下,情感的流动却如暗河般绵密。《见信如面》通过书信体展开,将战争背景下离散亲人的思念化为“纸上的泪痕”;《羌村》中老人在火塘边的回忆,则以“絮语般的叙事节奏”编织出时间的柔网。这种刚柔并济的语言策略,恰如西部民歌中的“花儿”,高亢的调子里藏着千回百转的情愫。
四、女性书写的野性与慈悲
雪漠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尤其体现粗粝与至柔的辩证。《沙漠的女儿》中的兰兰与莹儿,既是“与豺狗子搏斗的荒野战士”,又是“互相擦拭伤口的手足”。她们的生存智慧既包含用尿液解渴的野性本能,也表现为对爱情与尊严的执着守护。这种双重性在《白虎关》中月儿的命运里达到极致:她被买卖婚姻摧残,却以“用刺绣记录苦难”的方式完成精神的突围。
值得注意的是,雪漠笔下的女性常与宗教意象结合。《无死的金刚心》中的莎尔娃蒂既是爱人,也是度母化身,她的等待被赋予“慈悲如月照大千”的象征意义。这种将女性神圣化的书写,既源于藏传佛教文化的影响,也暗含作家对母性救赎力量的信仰。
五、宗教哲思的冷峻与温暖
雪漠作品的宗教维度常显露出两极特质。一方面,他对生死、无常的探讨充满冷峻的思辨色彩。《西夏咒》中通过瘟疫与天灾呈现“诸行无常”的佛理,死亡如“沙漠中的风,无始无终”;另一方面,宗教又成为温暖的庇护所,《深夜的蚕豆声》里老阿妈转经筒的节奏,被描述为“抚平皱纹的慈悲之手”。
这种矛盾统一在《娑萨朗》史诗中尤为明显:八卷本的宏大叙事既描绘战争与劫难的残酷,又通过“娑萨朗”净土意象构建终极的精神家园。正如葛浩文所言,雪漠的宗教书写“既有摧枯拉朽之力,又有春风化雨之柔”。
结语:在荒漠中寻找绿洲的美学
雪漠小说的粗粝与至柔,本质上是西部文化基因的文学转化。大漠的荒凉孕育了生存的强悍,而绿洲的隐秘又滋养了心灵的柔软。这种美学特质在当代文学中独具意义:当多数作家沉迷于都市欲望叙事时,雪漠以“荒漠孤行者”的姿态,在极致的生存困境中开掘出人性的光辉。他的创作提醒我们,真正的文学力量,既需要直面现实的勇气,也需要超越苦难的智慧——正如沙漠中的骆驼刺,以坚硬的尖刺守护柔嫩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