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林：汉武雄风

汉武雄风

文\祁云林（小学六年级）

“啊！——”他猛地坐了起来，感觉背后一片湿冷，用手在头上抹一把，是满头冷汗。“皇上，您受惊了！”“哼……咳咳……”他抬起脚挣扎着下了床，一旁的侍从陪着笑端来一盏茶，“您可安好，明天就能赶到东岳脚下了，您可要好好休息啊！”“嗯，好啦，去吧，你去吧！”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用手搓了搓苍白的脸，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长叹一声，“刘彻啊，刘彻，你怎能如此没出息，茹毛饮血的匈奴铁骑吓不倒你；冷酷无情的刀剑吓不倒你；风雪严寒的大漠吓不倒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女人，就搞得你整日整夜的心神不宁，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嗯……”他气鼓鼓地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刚出屋就感到一阵凉意袭来，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阵阵凉风卷着淡淡的薄雾拂过身边，让人舒服的浑身一激灵，空中一轮圆月，将温柔涂满了大地，屋外的一切显得柔和美好了。屏气凝神似乎可以听到大地深沉的呼吸，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心旷神怡，望着璀璨的星空，已是两鬓斑白的他，又忆起了激情澎湃的激情岁月，遥想当年，金戈铁马，年轻气盛的他身披金甲在黄沙中挥舞着长剑喊杀，指挥千军万马，大败匈奴，一雪前耻，先帝和秦始皇都未能圆满的梦想，由他圆满了。闭上双眼，当年在朝中运筹帷幄，苦心策划攻势；传奇人物张骞的惊喜归来；组织群臣，唇枪舌战；卫青、霍去病、李广等爱将踏上征途的潇洒背影；众将向他报告喜讯时的欢喜；还有苍天白日下的刀光剑影；当然还有多次封禅的壮大场景，如一幕幕画卷在脑中展开……

他睁开眼，那个疯女人的痛苦模样，早已被他抛至脑后。望向夜空，他看到的只是向他微笑的先帝，免受苦难的边疆子民和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将士们的笑颜，与这些比起来，她的那点儿痛苦算不了什么，大不了给她点银两。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胸中又是满腔的热血了，他又想到全国各地不断出现的各种祥瑞之象，嗯……我不配封禅，还有谁配？！！他在屋外手扶着腰，来回踱着步。不一会儿，他停下了脚步，向空中望去，众星拱月，这是大好的气象，他嘴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正要低头回屋时，一颗璀璨的流星，突然划过天空，紧接着又是一颗，然后是一大批流星划过长空，甚是壮观，一下子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但等他再次望向星空时，流星却已一去不返，啊！朕还有什么做得不够到位，使苍天要如此告诫朕。他仰头又看了夜空一阵，再没流星划过，于是他认定这是他的幻觉。但心还是涌起澎湃的悲伤，他想起了那一个个离他而去或垂垂暮矣，或马革裹尸的重臣爱将。他想起了张骞惊喜归来时的震撼；卫青勇冠三军的英姿；李广脱身于匈奴的传奇……这一切的一切，都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可惜呀，如今徒步千里的传奇使节张骞，如今走路都颤巍巍了，他也早已力不从心了；卫青已成了白发苍苍的慈祥老人；李广自刎；曾经的盖世将军已无力挥刀冲入敌群，大杀特杀啦，而他自己也已是两鬓斑白，身体渐衰了……

唉，岁月不饶人啊，总有一天，他自己也将入土为安啊，好在有雄壮威仪的陵墓作伴，这陵墓是毫不逊色于秦始皇陵的，他又想到了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的诸位爱将们，在他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他们永远陪着自己……

泰山顶上的风景确实是壮丽优美，浩浩荡荡的封禅队伍，使他忆起了当年泰山般威武雄壮的汉军，把匈奴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的情景。他到崖边正准备饱览一番美景时，天色突然大变，霎时间，乌云遮日，狂风大作。卷来了无数核桃大小，掷地有声的密集雨点，两旁的太监赶忙护着他，回到了轿中。可他还是被雨点打得狼狈不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让皇上您受惊了！”两旁的太监不停地掌着自己的嘴赔罪。“好了，好了，你们都退下吧！”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是……是……”“今天时辰不对，先下山休息，另择吉时，再来封禅吧。”他掀开轿帘，只见轿外大雨滂沱，雨点疯狂地扑向封禅的队伍。他坐在龙辇之中都感到了雨点激烈冲击，使整个龙辇吱悠悠直响，想必在龙辇外的随从，更是寸步难行吧，他向龙辇外一看，两个被雨打得佝偻的背影，一斜一斜艰难得逃也似的奔下山去。他心中突然升起极大的同情，他发觉能为皇帝抬轿不是三生有幸，被人抬的皇帝才三生有幸。如果他并非出生皇室，无幸受到高等教育，很难说，他是否还能有机会干出一番事业，看到他们被打得像当年四散溃逃的匈奴军一样，还得努力使他在里面做的舒舒服服。他又想回忆过去了，看来自己是老了。突然使他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匈奴兵也是人啊，他们也会爱，也会恨，会笑，会哭，也想要追求幸福，也会感到痛苦，他们也是有良知，有血有肉的人啊。想起了那几位匈奴兵士的死:有一位匈奴兵被斩断了双臂，他想拔出刺入胸膛的长矛，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一点儿了；一个匈奴兵被刺破了肠肚，白花花的肠子流了一地，被千军万马踏成了一团浊水；还有一位匈奴兵被一名大汉士兵一下子穿通了胸口，他当时离得不远，那个血溅了他一身，他在那人绝望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满是血污的英俊脸上骄傲的笑容……反观汉军，之前他只关注了将士们脸上兴奋的笑容，却忽略了那一个个背后顶着几十支箭，哭爹喊娘倒地身亡的士兵们。难道说，我引以为傲的所有这些血色浪漫，仅仅是屠杀万人的罪恶……他突然想起了，多次封禅路上被他忽略的众多黑暗的现实:骨瘦如柴的小孩子，痛失伴侣的女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者，被巨额税收逼着沿街乞讨的人们……他突然明白了那个女人，为什么会疯，为什么要冒死劫驾……

无尽的悲痛涌上心头，他强忍泪水，大吼一声:“停下！”然后冲出轿外，不管倾盆大雨和众人的劝阻，跪在了泥泞的路上，挣脱了众人的手，颤抖地说:“不要拦朕，朕要向苍天请罪！”在一片惊愕中，他虔诚地不停地用额头触地……

这时的他，比统领三军时更加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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