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晶晶：苦涩

苦涩

文／汪晶晶

我耕种一片苦涩的田地，苦涩的泥沾我的手，苦涩的尘粉扑在我脸庞，苦涩就是这里青草的味儿，苦涩的果实是我盘中的餐。吃不了啊，也嚼咽下去。谁叫我种了这样一片田。

沟渠里流淌多少滴女儿的泪？叶片间孤孤地骂自己蠢瓜的声音回转多少次？我为何种了这样一片田？原本我是天门里无忧的一员。

既然来了，苦涩就绕不过去的，对吗？天空也笼罩着苦涩，每一口呼吸都必须是它的味道，挡也挡不住。纵使你那样温柔地注视我，我还是看去了你眼渊尽头的孤独国。注定你要回去。为何要来？而为何我要爱你，以至种下这片极极的苦涩？你是否能感受我时时涌动的酸楚？

我以为人间滋味新奇热闹，总比那无忧处的无聊好。于是跑进了这罗网，搅困在一域，再也找不回无忧的滋味。孤独国的王，你来了。你说，爱上这无处不在的孤独吧。这样你无论身处何地，都不会害怕。你说，你本就应该来这尘嚣的世界。孤独让你在迷般的万象中清醒。它清冽、锐利，毫无掩饰它的狠心。然而穿过去，孤独将成为你的宝藏，孤独将用苦涩唤醒你沉睡的灵魂。尝过无忧和忧愁的你，将用孤独酿出最醇香的酒液。

你那样好，拔开我身上死结的网。你拥抱我，暖化了冷清的我。却，叫我爱上孤独。而我爱上你，慌乱中种出了这片田地。

凡尘已经染透我的心，赠给我是自私和妒忌。我想你永远不要走，我不奢求别人的陪伴，只有你。

可你的国不可以没有这个王。

甜软的梦很快过去，我站在田埂望向那黑色的天际，你的身影快要隐没在那漆黑了。还有人在等着你传授孤独里的解脱法门。我眼睁睁看着你走，什么都不能做。不可能挽留。我甚至不敢回想你曾经说的爱我。因为那爱在此情此景显得多么可笑。我也不再敢轻言什么爱你。那注定是一缕要消失的烟啊，纵使已在我心里扎下牢牢的根，也只能看起来是一缕轻烟。拔下那根，会有多疼？也忍住。

我想怨恨这相遇，可我还是妥协了。宁愿去幻想你是属于我的神，你在我想象的世界是我的唯一，独属于我的伴侣、父亲、母亲，独属的依怙。而其实，这也只能是耍赖的词句。我这个小女子当然知道你是听闻我的召唤而来。你听见我也想为自己戴上一顶孤独国的王冠。

我脱去肉身，成了轻盈的那一个庄严，才能安然地面对你，才能当你是稀薄的大漠里亲切的偶尔相见的同伴。

眼角的泪痣不知是什么时候种下，苦涩总也绕不过去。可毕竟不能化成那只蝶呀。穿上蝴蝶的衣装，那孤独便成了烈性的毒药。你的声音传来。成为那虹化的女子吧。在钵中放下一片苦涩，搅动沉睡的五轮。那巨大的漩涡旋转，成为一个球，火猛燃起。我不见了，我在这星空下消失。一个巨大的红火球在苦涩的田地上旋转，照亮了黑夜，卷起尘沙，树叶，还有百泪流成的河渠。然而已照不见你的身影。

不重要了。旋转吧旋转，在我的国，我的气流，我的火，迎接着天地的输送，混合为更强的火焰燃去了所有，那里一片空旷的光芒。

寂静中的一阵勇猛停当下来，落回我苦涩的田。我轻息着将那钵摇晃成一池甘露。一瓢瓢解药撒向我苦涩的瓜果，让甘甜从根上送往枝尖。苦涩从来都不需要绕过。我依然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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