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延溪而上的山腰亮起了几盏昏黄的灯,那炊烟也早已被夜色吞没。
苏连居:寻郎
老树老了,粗糙而又断裂如鳞状的皮,像破旧的衣裳,这落一块那破一块,露出了苍劲又拧巴向上的肌肉,那条条粗壮的肌肉像男女交媾的双腿,尽情地交叉扭转,恨不得绞断对方融合一体。老树见了无数次的瓜藤枯了又长,长了又枯。远方的夕阳像半露乳房哺乳的母亲,那余晖像乳汁一样温柔地滋养无穷的生命。一阵西风萧萧吹来,像把温柔的刀,刮落了零星的几片藤叶,藤叶老得像裸露的老妪,干巴巴的皱纹像一张千年揉捏后的宣纸,经不住西风温柔的一刀。这一刀刮起了小桥上的黄土,无数的沙尘随之起舞,它们尽情地扭动身姿,呼啸着,欢叫着,疯狂地拥抱在一起,滚向了另一个世界。呦,一沙一世界呢,别说我们没有好身材。
小桥头,老马抬了抬脚,踏花的马蹄有意无意地避开这滚滚而来的红尘。马抬抬头,抖了抖身子,风过了,马鼻子轻轻喷了几声气,走吧,天都黑了。这一想,笼头一紧,情不自禁地抬高了头,马知道主人想呆会呢。呆会就呆会吧,谁叫我是畜生呢,身不由己啊。
马背上坐着一妇人,头上裹着素色头巾,披肩的长发显得有些凌乱,身上穿着红色的长袍,怀里用花背巾裹着七八个月大的婴儿。远处两个黑点飞来,伴了几声“嘎嘎”地叫声,带着苍凉的味儿直往人心里窜。一对乌鸦,在老树上方盘旋,老树努力摇动枝干说,叫啥,下来吧,鸦老不识途啦!于是,鸦落到树枝上,拍了拍翅膀,注视着对面桥头的一人、一马、一娃儿……
夕阳羞涩的拉起了衣裳,天一下子黑了。桥下的流水哗哗地响个不停,天黑了才听到流水,刚才这溪不是干涸了吗?延溪而上的山腰亮起了几盏昏黄的灯,那炊烟也早已被夜色吞没。
过了桥,就离开家了,桥说,走吧走吧,千千万万人都走了,没走的最后也都走了。老树叫道,趁年轻走吧,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咋皮没了还不死呢。乌鸦嘎嘎两声应喝着。夜黑了,这黑淹没了一切,一切都模糊了,隐约中有摇曳的身影呢喃:
此去天涯路远
远到了天边
这杀千刀的
活着捎个信
死了托个梦
梦里没有你的消息
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
据说,那个夜里全村人都听到了,这声音在村子上空呢喃千年。据说,许多人夜里走过这小桥还能听到那女子心在蹦蹦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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