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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的地域性和超越性——从《野狐岭》《一个人的西部》谈起(1)

2016-02-02 22:12 来源:www.xuemo.cn 作者:雪漠 王春林 陈彦瑾 浏览:41455084
内容提要:《野狐岭》是雪漠老师的第七部长篇小说,《一个人的西部》是雪漠老师的首部自传体散文。

 

 

西部文学的地域性和超越性

 

——从《野狐岭》《一个人的西部》谈起(1)

 

 

时间:2015922日晚7:309:30

地点:山西大学

嘉宾:雪漠、王春林

主持:陈彦瑾

 

陈彦瑾:大家好!首先我代表人民文学出版社感谢山西大学图书馆和人天书店促成今晚的活动,特别感谢王春林教授接受我们的邀请,出席活动嘉宾。今晚,我们因为一位来自大西北的作家——雪漠老师——的新作《野狐岭》《一个人的西部》相聚一起,将就西部文学的地域性和超越性这一话题进行交流。《野狐岭》是雪漠老师的第七部长篇小说,《一个人的西部》是雪漠老师的首部自传体散文。这两部作品都是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重点推出的,出版后在文坛和读者中产生了深广的影响,尤其是这两部书中浓郁的西部味道、西部感觉,让很多人对西部文学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著名评论家雷达先生曾说,西部因为处于遥远的边疆地带,西部文学没能像我们中原和沿海都市的文学那样受到关注。近期来,我们借西部作家雪漠老师新作的出版,举办了一系列关于西部文学的对话活动,比如和复旦大学陈思和教授对谈“西部文学的自觉与自信”,和北京师范大学张柠教授对谈“西部想象和西部文学的精神力量”,期望在文坛和社会刮起一阵“西北风”,让西部文学得到应有的关注。今天晚上和王春林教授对谈“西部文学的地域性和超越性”,也是这次系列对话活动中的重要一环。王老师曾为《野狐岭》写过长篇评论,对《一个人的西部》也有读到的见解。我想先请王老师就这两本书跟我们先分享一下阅读感受。

 

王春林:谢谢!能够在山西大学认识雪漠兄,有这么一个对话的机会,我感觉非常荣幸!我们俩坐到这儿,其实就构成了一种奇观,这是非常少见的。第一,我们俩都是大胡子,让我想到了一种乐器叫二胡。第二,我想到一个比喻,对我有用,对雪漠兄可能没用。我记得他原来的肚子比较大,我的肚子也较大,我就想到安徽省会合肥。现在,我却发现已经是环肥燕瘦,他已经很苗条了,瘦了,我竟然还肥。为什么他会这么瘦呢?可能跟他的练武有关。各位如果看他的《一个人的西部》就会知道,他生命存在的非常重要的方式,一是他一直不断地进行禅修,弘扬大手印文化,创立香巴文化研究院,这是他内心的一个超越,内在精神的一种追求。然后,他还练过武,他的武术,按照《一个人的西部》里的描述,他的武学造诣同样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当然我们可能没有时间见识见识,但应该达到了很高的一个程度。其中,书里有一个细节,说,有几个小地痞流氓跑到他们村里去挑衅。他们听说村里的雪漠是练武的,很厉害,但当时不在家,到外地去了。后来,雪漠兄从外地赶回村里的时候,那几个小痞子早已吓得逃之夭夭了。可见,在当年雪漠兄的武功也是远近闻名的。

 

今天,在这儿跟雪漠兄、陈彦瑾女士一块探讨关于文学的话题,我感到机会非常难得。

 

我自从想到这个主题之后,就和陈彦瑾沟通,关于西部文学的地域性和超越性,我这段时间的功课也在想这个命题,西部文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后来,我看了一下,大概只有两个国家谈到西部文学,当然我个人的视野是有限的。中国因为有广大的西部地区的存在,所以中国有西部文学的存在。美国有一个西部大开发,所以它也有一个西部文学的存在。除了中国和美国两个国家外,好像其他国家没有听说过有西部文学,是这么回事吗?

 

雪漠:对!就是这样的。

 

王春林:我无法想象欧洲它会有西部文学,法国、德国的西部文学是什么,或者日本的西部文学怎样,因为这些国家就构成不了一个西部,所以它不存在西部文学。所以,西部文学可能在美国和中国文学当中,它是一个命题。那么,关于西部文学,雷达先生有一个说法,西部文学现在处在被边缘化、被忽略的这样一种状态中。这是不是事实呢?其实也真是一种事实。

 

这就让我想到了什么?想到前不久刚刚结束的“第九届茅盾文学奖”。雪漠兄的《野狐岭》也参加了“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评选,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它最后是走到了前二十部,但是没有能够进入前十部,当然也不可能进入前五部。因为我们都知道茅盾文学奖最后只有五部获奖作品。很遗憾,他和“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再次失之交臂。那么,没能获奖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作品的思想艺术水准就低,或者就差呢?答案绝对是否定的。因为这个评奖它是有各种力量的。我是“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评委,因为我在现场,所以有些话我觉得我是可以说的。就是说,雪漠没拿到“茅盾文学奖”,并不意味着他的《野狐岭》的思想艺术水平就差、就低。这个获奖有点类似于搭戏台子,像在绣楼上小姐抛绣球的那种感觉,那绣球扔下来打到谁的脑袋上,那个东西是不一定的,有几率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其实也还存在着西部文学被边缘化、被忽略的一个原因。就是说,大家看一下入围的那十部作品,或者靠近入围的那二十部作品当中,来自于西部作家的数量比较少。

 

那么,在前二十部作品的名单出来以后,我就跟几个评委私下有过一个交流,在交流的过程当中,有的评委就非常尖锐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他说,难道东部的那些省份,经济发达了,它的文化水平、文学水平就一定很高吗?一说西部,我们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荒凉的、偏僻的、原始的、野性的等等词语,就会想到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样的一个西部,它的经济落后,是比不上上海,比不上东部沿海地区,但是它的文化、它的文学就一定是落后的吗?所以,在这个评奖当中,它有好多很微妙的因素在起作用。

 

这位评委对西部的文学鸣不平,让我想到了马克思著名的关于艺术发展的不平衡规律,他强调文学也罢,艺术也罢,它不一定跟经济是同步的。有时候往往在经济落后的地区,它的文学可能是发达的。就是这样一个状况,我觉得对西部文学的理解和判断,也应该建立在这样一个基础之上。

 

所以,关于西部文学,我也做了一些思考,到底什么是西部文学?我觉得西部文学,写作者首先在西部的生活经验、生命体验应该是相对充沛的,然后他来进行文学创作。也就是说,所谓的西部文学作品,它应该充分体现和展示出西部文化的诸多元素。

 

比如说,雪漠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大漠祭》,是九十年代后期的作品。当时我在读《大漠祭》之前,根本不知道雪漠是何许人也?所以说,到现在我都记得非常清楚,读《大漠祭》的那个感觉,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一下子眼前一亮的那种感觉,沉甸甸的,具有沉重思想和艺术质量一部作品,读了以后,让我产生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精神深处的那样一种感动。所以,直到现在,我想起《大漠祭》来,都有这样一个判断:我仍然认为《大漠祭》就是一部典型的西部小说。那部小说当中,它质朴无华,具有现实主义的艺术形式。雪漠把充满了生存苦难的西部乡村世界,用一种近乎于原生态的形式表现了出来,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广大读者面前。所以,当时,我一见到《大漠祭》,真的是被震撼了。西部人艰难的生存困境,主人公灵官、兰兰、莹儿等,到现在这些名字在我脑中是有记忆的。多年过去,一部小说里的主要人物形象,如果仍然能在一个人的记忆当中留下痕迹,那说明这部作品就是成功的,它获得了思想艺术的成功。所以,《大漠祭》是一部非常典型的西部小说。

 

那么,到了今天的《野狐岭》,这是他的第七部长篇小说。《野狐岭》同样充满了西部文化元素,同样是一部优秀的厚重的长篇小说。他写凉州贤孝,写骆驼客,写蒙汉驼队,写齐飞卿,写大漠生活,由岭南走到凉州,走到大西北,这都属于西部文化的元素。所以,我觉得有了充分体现西部文化元素的作品,它应该就是西部文学。

 

所以说,雪漠跟《野狐岭》的女主人公木鱼妹所走过的人生轨迹,可能正好构成了相仿的人生轨迹。雪漠是从大西北、从凉州走到岭南,现在长期定居在东莞,属于东南沿海,而他小说里的木鱼妹,从岭南往西北走,最后到达凉州,然后展开了清末民初的那场“齐飞卿起义”,就是这样一个叙述。所以,我觉得西部文学就应该是雪漠这样子的一个文本,问题是不只是雪漠一个人,西部有很多作家,他们构成了西部文学的一种存在。如写《藏獒》的杨志军,他是青海的,现在他也远离了大西北,定居到山东青岛,但杨志军的小说写作,我觉得还是典型的西部文学。

 

关于西部文学的思考,我就先说这么多。

 

陈彦瑾:谢谢王老师!在我看来,《一个人的西部》可以说是一个西部本土作家的成长史。从这本书里,我们可以看到一位西部土生土长的作家,他是怎么炼成的,尤其面对物质的匮乏、环境的庸碌,他如何以习武、禅修等各种方式修炼自己,像呵护长夜里的烛火一样守护自己的作家梦,其中几多心酸,几多甘苦,我们还是请雪漠老师自己来说吧!

 

雪漠:首先,感谢山西大学能够提供这么好的机会,让我和春林老师在这儿能够对谈,进行“高峰对决”。感谢人天书店促成并策划这样一次活动,以及人文社能够参与,我都感到非常感恩!

 

春林老师,他和我除了“二胡”“合肥”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其实他的评论中有非常饱满的激情和一种生命的能量,和我的小说一样。我的小说也这样。所以,我一看春林老师的评论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那种激情性的东西、那种生命的东西、那种能量性的东西,有种非常磅礴的大气。很少有批评家有这样的一种激情,像诗人一样。他有思想家的深邃和诗人的激情,又是一个非常干净纯粹的学者。曾经以前我看过他的很多评论,包括在《山西日报》上发的一些很长很长的评论,我在网络上以前看过,我觉着非常得好。他写过《野狐岭》的评论,所以他有大批评家的一种格局和势。能和他在这儿交流,我觉得非常高兴。

 

关于《一个人的西部》,事实上我就是个“标本”。为什么要展示这个“标本”呢?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自己曾经那么得无助,没有任何背景,能走到今天的时候,我首先自己感受到一种震撼。因为儿子结婚,我要请客,我要请谁?这激活了我很多年的记忆。在激活记忆的过程中,用现在观照小时候的我,发现,那时候其实是没有任何可能走到今天,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资源,而且居然走到了今天。甚至我问我儿子,如果把你现在丢到那个地方,你能不能走出来?他说他走不出来。可见,我当初能走出来,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所以感受到这种很奇怪的东西时,我就寻找一种规律性的东西。我为什么能走出来?这就是写这部书的原因。当我能走出来,发现这种规律性的东西,我就非常想向一些朋友分享这些东西。我觉得我能走出来的时候,这么多的人,包括西部人、东部人,包括山西等很多地方的朋友,如果在未来的时候,他们要想走出自己的一条路,那么,肯定能从我生命的选择和体验中,找到属于他们的一种契机性,这就成为我写《一个人的西部》的理由。我写《一个人的西部》的目的就是分享这个东西。这一点正像雷达老师说的,雪漠,你的《一个人的西部》有一点“文以载道”的味道。就是我总想找一个理由,这是我和很多作家有些区别。

 

西部的地域性和超越性,它其实有一种东西是很多地方没有的,就是活着的时候,西部人一定要寻找一个活着的理由。同样,写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寻找一个写作的理由。如果找不到这个理由的时候,他就觉着白活了。写东西的时候,如果找不到理由,我就没有办法写,没有激情。但写《一个人的西部》和《野狐岭》的时候是有激情的,就是找到了个理由。《一个人的西部》就是想把自己变成一个标本,告诉很多很多想走出自己、完成自己的人,如何完成自己?而且,这个东西不是社会能够左右你的,是自己把握人生的一种带点密码性质和秘诀性质的东西,谁都可以复制,这就是选择。这就是西部的地域性和超越性带给我们的启发。

 

地域性是深深地扎根于这块土地,包括山西大地。山西大地非常神奇,它不可能出现的很多奇迹都出现了,比如经商,比如交子,宋朝的这些货币,这些东西都出现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可能出现,但偏偏出现了。为什么?它不是沿海地区,它属于内陆,但是出现了,还出现了很多深厚的文化。说明这块土地上,它有一种地域性、精神性、文化性的东西。如果文化性的东西是地域性的东西的话,那么精神性的东西就是超越性的东西。

 

我经常有一个比喻,地域性非常像一个池塘,超越性就是池塘里长出的莲花。地域性像大地,超越性像太阳。目前,我们这个时代的地域性也在消失了,超越性也在消失,或者说没有。全球化的浪潮让我们每个地域性文化在飞快地消失和腐朽,而我们的没有信仰,又让我们没有超越性。超越性其实是一种信仰的东西,信仰跟宗教没有关系。一定要注意,信仰就是信仰。像很多战争年代死去的共产党人,包括《红岩》书中的很多人都有信仰。但是很多教徒,他其实没有信仰,他是一个职业。信仰就是向往的东西比你现实的存在更高,你向往它的时候,才能实现超越。所以,地域性让我们的生命出现了一种文化基因,超越性让我们的生命放出光彩。

 

《一个人的西部》就展示了一种地域性的文化和超越性的追求,结合起来,就构成了一个奇迹。很多人其实是奇迹,包括春林老师也是奇迹。他从小时候走到今天,现在想来很多人很难复制,但他就能走到今天。其实,他的里面也有一种必然性的东西。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是这些人没有把他们必然性的东西像标本一样展示给大家。我做到了这一点,所以这本书很奇怪地受到广泛的欢迎。父亲把这本书买上给孩子,给亲人,给很多人。他就想从书中找到在这个时代可能让自己更优秀的一种智慧。所以,我就想写这么一个东西。首先能够帮助儿子,一些有缘的人,在这样一个容易迷失的世界中,不要再迷失。仅此而已。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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