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他们为什么要自述?
——读《野狐岭》第一会
文\李雪花
第一会里,各式人物纷纷上场。他们如进入了镜头的角色,开始了一出戏。不同的是,他们的身份是“幽魂”,他们开始了讲述关于自己的一段往事。故事消失在百年前,在他们的逐一叙说下,仿佛这故事非在百年前,而仅在眼前。这些“幽魂”们似乎不再是一团飘渺的光了,他们是一个世界。他们的心灵在流露着一个世界。正如引言里所说“这阴司,更是阳世。这看似虚幻的所在,既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也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现实”。
那么,幽魂为什么要自述?
一、灵魂的真实
没有了肉体的幽灵,其实更像是一个肉团心的意象。没有肉眼世界里的众多束缚,他们的自言自语,仿佛是心的自然流露,更自由,更真实。每个前来聚会的幽魂,都各自演绎着各自的角色。就像杀手,他音容未近杀气已至。就是巴特尔,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凶残。因此,在故事的开端,仿佛让人直接进入了一个心灵的世界,让人直面着灵魂。同时,它有让人把目光从心外回归到内心的意蕴,直面自己的内心,直面自己的灵魂。
在阅读每个幽魂时,有时会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作者在说话,还是幽魂在说话,抑或读者在说话?让幽魂来自述,这也许是作者有意而为之,多声演绎作品的同时更让品读它的人融入到了虚幻中的真实。各式人物、各种人性、各方命运,在这种真实里激情碰撞着,他们的世界变得立体,与我们现实世界无异。因此,你总会在那里遇到未知的自己。
二、灵魂的呐喊
故事的开端,各式幽灵有着各自的身份,不管是有着民族大义的齐飞卿,还是傲气十足而又兽性十足的汉驼王黄煞神,他们都躲不过命运中的“磨盘”。此刻的他们肉体消失了,而纠缠灵魂的痛苦却让他们阴魂不散。他们都纷纷地前来讲自己,讲那段挥之不去的往事。于是有了这样一场叙说。
贯穿了整个故事的“磨盘”,它似乎道出了人类乃至众生的一种宿命,更是世界的真相——无论何人何事何物,都终将消毁瓦解在那时刻飞转的磨盘石里。
幽魂们所发出的声音,正是对命运的呐喊。
在幽灵的述说下,百年前的故事与当下融合为一幅画卷,百年不过瞬间,瞬间便已百年。把生命放在这个瞬间里,真不过是一束闪电。这“磨盘”盘旋在我们上空,它随时毁灭一切,它已经碾去了我们的多生多世。幽魂们的痛,正是我们的痛,幽魂们的命运正是我们的命运。
而要破解宿命,也许正如故事开端杀手所说的,“除非,你们真的能找到木鱼令”。
三、灵魂的救赎
与其说,在倾听者前,幽魂在自我演绎,不如说,这是一场灵魂救赎与被救赎的邂逅。为什么百年后的他们,愿意这样去自言自语地释放自己呢?对于个体幽魂来说,对曾经的往事回忆叙述,也许是遇到愿意倾诉的对象,也许是那往事太过深刻,又或者,灵魂,需要救赎。
他们曾经拥有肉体以及拥有肉体时与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所有关系。对于百年前,这是一段真实的历史,而对于此刻的幽灵,也许那仍然是真实的历史,更是触动心灵的真实,但更也许是烟消云散的梦。毕竟,他们都已经不再是他们了。且当是个真实的梦吧。幽魂们走不出的,正是这团乱麻般混沌的世界。他们各自诉说着某个时空里发生过的事,某个时空里的某种爱恨情仇。木鱼妹既以杀手身份来说话,同时也在用木鱼妹的角色在说话。在以杀手说话时,她是个既知缩命又无奈的冷艳杀手。在以木鱼妹说话时,她只是个有着女儿心的弱质女子。这两种角色交替出了这个女子命运的无奈,直到她的肉体消失了,她仍走不出这两个角色。
她此刻的倾诉,是在释放着自己。试想,一个幽魂,怀着生生世世的心事,飘摇跌荡,会是怎样一种苦?她既走不出回忆的束缚,更无法让灵魂得到片刻的清凉。当她触摸到要杀马在波的那些仇恨时,必然会感受到炽热的火在烤炽着灵魂,于是出现了“杀手说”。有意思的是,马在波已经消失了,木鱼妹已经消失了,而埋藏在灵魂深处的仇恨却丝毫未减。这种种的贪嗔痴以形象的磨盘出现,它将灵与肉碾碎得血肉模糊。而此刻,只剩一团怨气的她向眼前的倾听者——有着玛哈嘎拉身份的倾听者——诉说着自己的痛。玛哈嘎拉在某些传说中是观音菩萨所化,他是悲到极致的象征。这正好道出了一个秘密——让灵魂获得救赎的方式便是对大善的向往。
当他们向倾听者这样诉说着那些早已烟消云散的过往时,是否,当下的痛苦执着,已经渐渐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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