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巴噶举的杰出代表唐东喇嘛

唐东嘉波生于1385年前后，是香巴噶举的著名大德，造桥百余座，利益无数众生，功标日月，名垂千古。他以其藏戏祖师的身份，在西藏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与密勒日巴和琼波浪觉齐名，为香巴噶举赢得了无上荣耀。

传说，唐东嘉波在母腹中待了一年之久，一降生，便口诵六字大明咒，芳香盈室，梵乐悠扬，天花如雨，缤纷四落，祥瑞甚多，时人称奇。因家景贫寒，年少时，唐东嘉波便为人放羊，牧羊期间，狼生善意，不再吃羊，以食草度日，并与羊和睦相处；十二岁时，父亲拿出多年积蓄，令其随人经商，途中遇大水，骡子惊惧，不愿涉水，唐东展臂，左右各夹一骡，涉水而过。到外地，见有七人，蒙冤入狱，将被处死，师用经商之钱物，赎七人以不死；后再经商，所得利，全部供香匈寺以燃灯。父母怒，把他赶出家门，唐东嘉波遂发心学佛。

一日，得观音菩萨指点，唐东便前往琼宝寺尼玛桑格处出家，学习藏文，又至多朵嘉拉寺，在宦觉喜饶处受戒，被赐法名尊哲桑波；再赴昂囊寺，拜洛桑多杰等人学习经论三藏；后去萨迦寺，得萨迦教法。与此寺内僧人辩经时，非常谦虚。后从大德仁钦坚赞、衮邦、夏普哇等人学习新旧密咒。

唐东喇嘛多次赴印度尼泊尔求法，得见奶格玛，亲聆奶格五金法，并得到“胜密奶格无死长寿持明秘法”，我也沐此法露；在无死成就师哇缕巴处，他学得大手印法；跟大成就师姜成却叟学得六臂玛哈嘎拉法；亲见金刚持，师到之处，俱显祥瑞，虎豹为友，师为说法，兽类也能领会。有一群牛，跟唐东学观音法门，逢单日吃草，逢双日饿伏，如坐禅状。

唐东喇嘛拜师数百，修持亦勤，精进勇猛，世所罕见，曾牵两只山羊，至踏巴林，在一个叫协嘎拉东的山洞中，闭关六年。六年间，足不涉山洞外，不食粮食谷物，只以羊奶养命。每日里，山羊白天外出食草，夜归洞中，以奶供养上师。一日清晨，洞外虚空中，忽现一空行母，狮面虹身，毫发历历，说：“唐东嘉波，有一成就师叫旺久毗如巴，正在印度更瑞美巴尸林中讲经说法，你应速去，祈求灌顶。”唐东闻言，离座出洞，飞往印度，见尸林中，遍布骸躯，阴风号叫，猛兽怒吼，魔鬼蜂拥而来，却被檀香木和安息木所发香气驱散。在檀香木树荫下，有斑羚皮，上坐瑜伽士，正是旺久毗如巴，空行勇士，咸聚四周。唐东伏地，顶礼无数，并供养了意变珍宝。旺久毗如巴很是欢喜，给他一颅钵甘露，钵中显现三千大千世界，唐东接过甘露，一饮而尽，安坐入定，旺久毗如巴给他传授了圆满的道果秘法，并赐以长寿之食。受法已，唐东再飞回协嘎拉东山洞，用十个月时间修习了《多则抗嘎龙经》。

苦修多年，唐东已得大成就，心无挂碍，所向无阻，心气自在，得究竟成就。一日，他和弟子去某地，唐东脚力健，先行前面，至一处祭山神的峨博处歇息，忽来一群人，奇形怪状：八个人首龙身；一个黑人，长三只眼，肌肉细密，状若猪鬃，腰系长蛇；一妇人系孔雀羽裙，牵一蝎子，大如牦牛；还有一白人，手持白旗白矛，骑着白马，牵七条白母牛；他们自称是当地的土地神和龙神，遂向唐东喇嘛顶礼转经，供养宝物，说：“如上师今后想在此地修塔建庙，建造铁桥，制造大船的话，我等将全力协助。”待诸弟子快赶到时，神众才隐去。

一日，唐东和弟子到了桑耶寺，当地鬼神皆现身供养，上师给他们传授压邪密咒。尔后，唐东隐居在桑耶寺旁的奇布红岩山的山洞中苦修了八年。

唐东嘉波喇嘛在洞中修习时，忽见洞壁发光，上师认出，那光中显现的，是长寿佛镇阎王的咒文，方认出，红光便隐。上师正诧异，一块大石，形似人头，已落在身前。石落处，见一大洞，洞中有经文无数，皆密宝。唐东取出经书，复将石头安在洞处，并在石上留下手印。闭关圆满时，唐东嘉波喇嘛又给当地土神和风神下了一道旨令，令他们着意调和四大，不可使风沙侵向桑耶寺。

唐东嘉波喇嘛遍求名师，艰苦修证，声名远播，前来拜师者不可胜数。有首歌唱道：“空性广无边，证空瑜伽士，犹如无畏王，名唐东嘉波。”人们尊称他为“成就自在唐东王”。

唐东嘉波喇嘛足迹遍布雪域，常见大河汹涌，因无桥梁，常有人堕水而死，遂发大心，为民造桥。因藏地钢铁，几乎跟黄金一样稀少，但唐东喇嘛穷一生心力，竟造桥百余座，其中铁索桥五十余座，木桥七十多座，利益无量众生。为了修桥，唐东喇嘛当过铁匠，他亲自操铁锤，拉风箱，当起了苦力。要知道，当时的铁匠被人们认为是卑贱的职业。

为了筹集修桥的资金，唐东喇嘛筹建了“阿佳拉姆”藏戏剧团，他亲自写剧本，带领贝纳头人的七个女儿，到各地演出藏戏。后来，唐东嘉波被尊为藏戏的鼻祖。

除修桥利益众生外，唐东嘉波喇嘛还修建了大量道场寺院，其弟子中，成就者无数，如他在噶县境内建了嘉桑寺，该寺中仅虹身成就和幻身成就的弟子就达一百多人。

唐东喇嘛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在出世间法上，他的修证，独步古今；在利益众生上，他修桥建寺，功标日月；在文化上，他又是藏戏开宗立派的祖师级人物。中国藏戏艺术网有一篇文章称唐东喇嘛为“藏戏之神”（此处将“唐东嘉波”译为“汤东杰布”），选录于下：

西藏过去的民间藏戏活动中，都把汤东杰布作为戏神来供奉祭祀。藏戏演出场地中心都供有汤东杰布塑像或唐卡画像，开场戏也主要是祭颂汤东杰布的内容，看戏的观众捐赠东西时，也首先要向汤东杰布神像献哈达。在西藏许多寺庙里也都供奉着他的塑像或画像，向他叩头祈祭的人络绎不绝。

汤东杰布虽然是十四五世纪的历史人物，但民间有很多关于他是戏神的传说。如说他在母亲腹中怀孕达六十年之久，生出来就是白胡子、白眉毛、白头发的老头婴孩。说他有一天在一个高旷的荒原上修禅入定后，从天空降下红、黄、蓝、白、绿五色神女，围绕着他轻歌曼舞，一个神女一句唱词，合起来的意思为：“广袤无边的高旷大坝，瑜伽行者得悟其空性，像无畏国王跌坐坝上，汤东杰布你从此得名。”

汤东杰布是西藏昂仁人。其生年，一说是生于明洪武十八年（藏历第六绕迥木牛年，1385年）。家有六兄妹，他排行三，名赤乌班丹。他从小性格开朗豪爽，喜喝酒娱乐，尤擅即兴编词，唱歌跳舞……他刻苦学习，精通显密，对包括戏剧在内的“大小五明”有极高造诣和解悟……他曾周游各地，寻师访友，参拜过宁玛、萨迦、觉囊等派的大师。后来去昂仁拜大活佛洛珠多吉和公却塔为师，还和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先后拜过著名僧人仁达巴·宣努洛追为师。他的根本宗师是香巴噶举派的约浦日贡瓦，他比较全面地继承了香巴噶举教旨和仪轨。

汤东杰布是个有很高深的瑜伽功夫的云游高僧，被人称为“珠多”（瑜伽法师）或“珠钦”（瑜伽法大师）……他敢于破宗教的陈规陋习，提出喇嘛不应该只在山上寺院或山洞中静修，提倡下山云游修行，为百姓众生解除一些实际痛苦，因而不为传统势力所欢迎。他曾针对那些空谈佛法、不干实事的所谓高僧说：“当我们造福于民的时候，厌烦、悲伤、懒惰都是灾难，说得再好听犹如歌唱，僧人住在山上像野兽，钻进崖洞修行像老鼠，凡是乐于跟随我的人，不要讲究吃和穿，造福于民应身体力行。”在他云游修行过程中，深深体会到群众跋涉高山大江、峡谷急流的艰苦和危险。他从一个十八岁的空行母模样的姑娘送来拴狗的小铁链获得启示，立志在大江急流之上建造铁索桥，造福于人民。昂仁的日吾齐铁索桥、堆龙的铁索桥、曲水渡口的铁索桥等等，都是在他主持下修建的。在修建曲水渡口铁索桥时，资金不足，他组织山南七姐妹编演温巴舞蹈，并演唱“喇嘛嘛呢”“嘛呢强央”等民间艺术，宣传建桥的意义，以此募得许多钱财物资，最后终于建成了铁索桥。他在后藏谢通门修建雅鲁藏布江上的扎西孜大桥时带了七姐妹搞募捐演出，当地有几个当家长的老甲鲁喝着酒看演出高兴了，拄拐杖上去跳起舞来，扎西孜的姑娘们耐不住也上去表演当地歌舞，这给汤东很大启示。他在原来温巴舞蹈基础上又加进了甲鲁舞蹈和姑娘们跳的民间歌舞表演。在后来的演出中，又吸收运用了民间白面具戏和“喇嘛嘛呢”说唱神佛故事的形式，加以综合发展，用以表现佛本生故事，如《诺桑王子》《智美更登》等，以此来进一步吸引观众，从而募捐了大量钱物，修建了五十八座铁索桥。大量的铁索桥陆续建起来，“阿吉拉姆”这种藏戏演出形式也随之发展盛行开来。晚年，汤东杰布把戴白面具表演的“阿吉拉姆”藏戏形式带回家乡，在家乡迥·日吾齐寺改革发展为戴蓝面具表演的“阿吉拉姆”，并创建了第一个蓝面具藏戏日吾齐寺戏班。所以，人们历来把他看作创建藏戏的戏神和修建桥梁的铁木工匠的祖师，是藏族人民心目中创造、智慧、力量的化身。

有一首有趣的缅歌，含义极深，很是有趣，录之于下：

波涛滚滚的江河上，

块块石头堆砌的桥墩好比小山，

这一座座小山比得上须弥山，

铁环环环相扣成一条链，

整齐漂亮又壮观；

众人不分贵和贱，

来回过桥顺利又平安，

穷人更是感恩德；

慈善无比的唐东嘉波啊，

为众人办了大好事。

过去的那些修行人，

不乏身怀绝技者，

也都想为众生行善，

可又有谁比得上唐东嘉波，

像乳母一样待众生？

他们纷纷成佛而去，

难道是有愧而躲避众生？

这首歌很有深意，它调侃那些因了苦修而纷纷成佛而去的修行人：是否因为有愧而躲避众生？其中的真意非几句话能说清。成佛为了什么？众生与佛，本为一体；迷为众生，觉者即佛；若无众生，成佛何用？许多修行人苦苦观修，终其一生，而无成就的原因，就是无菩提心。若是修行只为自利，那么这种修有何意义？

不过，话说回来，唐东喇嘛若是不经苦修成就，也不会有那样高的境界，或无大心，或虽有大心，亦无大力，所以发心和苦修是成就的两个翅膀。诸成就者，各有其因缘，或造桥铺路，方便众生；或传法灌顶，以广其法脉；或著书立说，传道授业于后世；或隐形遁世，默积阴功于无形；或广行布施，以实际行动实践教法；种种行履，皆可称道。但其行者，无不发其大心，实其行履，积小溪而成江河，积跬步而至千里，我未见尚空谈寡实践而得道者。

我常见一些修行人，好高骛远，一听哪儿有上师传法，一窝蜂涌了去，今日求了绿度母，还想求金刚法，求了金刚法，又想发财，更想长寿，还想出名，世间法哪一点也不想落下，只有一点却忘了：修行，至少你要先做个好人。个别修行人，连父母都不孝敬，换句话说，连个儿子都做不合格，连做人的基本准则都不遵循，还奢望成佛，真是滑稽。先不说你不可能成佛，就算你真成了佛，又有何益？天下哪有自私的佛？哪有不利众的佛？哪有舍弃众生而自享寂静之乐的佛？

我于修行，先重视做人，首先，当个好儿子，对父母，视如真佛，虔心供养，不敢稍懈；其次，做个好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虽然也时不时习气发作，但能知悔知耻，时时忏悔，省察自己，不敢稍怠。除修证外，我之文学创作，其目的，也是尽可能地为众生带来些善的东西。我会在自己有限的一生里，依托自己的这支笔，利用一切方式和机会，传播我感悟到的智慧。我的长篇小说《大漠祭》《猎原》《白虎关》《西夏咒》《西夏的苍狼》中都渗透了佛教的利众精神，因为它们的存在，阅读它们的人肯定会比以前更明白、善良、宽容一些。当然，我之所为，距我的要求尚有很大距离，但我坚信，只要锲而不舍，终究能达到目的。

唐东喇嘛的一生，有许多启迪。一个人的价值，取决于他的心性和行为，与别人无干。有好多人，常叫我算命。我说：“别算了。命是可以变的。心变了，命就会变。是小人心，必是小人命，尽干损人利己的事；一旦你的小人心换成了君子心，心就会支配你的行为，去做君子的事，这时你的命也就成了君子命。”确实如此，密勒日巴行诛法时，是复仇者的命；他铁了心向玛尔巴求法时，是求法者的命；当他证得究竟悉地时，又变成大成就者的命。心一变，命就随之而变。唐东大德的所有行为，并不是非他才可以做不可，任何人都可以做，而独有唐东喇嘛功标日月的原因，是别人没有做，而唐东喇嘛做了。其心灵，决定了他的行为，其行为，又构成了他的人生价值。当你明白这一点时，你也可以成为大德，你只要遵循一条谁都听过的话“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即可。可惜的是，因为贪执和痴迷，说时容易的一句话，做时却难于登天。

我一直对《了凡四训》很感兴趣，该书讲的，不外乎是一些如何做好事，如何行善，如何改变命。我曾跟一位佛门弟子谈论此书，他说，此书所讲的，不过是有漏之福报而已。以实相而言，许多善行招来的，确实不过是有漏之福报，因善恶亦无自性。故修行者应以解脱为要，以证得究竟利益，但我们不能以此来舍弃小善。唐东喇嘛建的桥终究会坏的，但他的行为所承载的那种精神却与日月同辉。我常对人说：其实，佛教所谓的菩萨，并非指何人，而仅仅是一种精神，一种利众精神，重于慈悲的利众精神，称观世音菩萨；重于智慧的利众精神，称文殊菩萨；重于大勇大力的利众精神，称金刚手菩萨。佛教就是这样一种精神，它光照千古的，正是这样一种精神。

唐东喇嘛体现的，正是这样一种精神。

我常想人生的意义，我深知诸法空相，诸行无常，也曾常常陷入困惑：既然无“我”，那个需要解脱的，究竟是什么？既然世上万物都免不了成住坏灭，这世界终有一天也会归于毁坏，那所有的善行，显然也不会永恒存在，它本身也是无自性的。这修行，有什么意义？后来，我明白了，人的存在，虽也是虚幻的假象，但却能承载一种精神层面上的相对永恒。

有许多东西，它的意义，已超越了事件本身。如舍身饲虎和割肉喂鹰，那身与虎、肉与鹰，于今早不知化为何处尘埃，但那种精神却以故事为载体传递了下来，给人以永恒的灵魂滋养，宗教之意义也在于此。

每次想到唐东喇嘛，我们不能不被他的精神所感动，而尽量使自己能远离恶趣，变得相对高尚一些。这意义，已大于他的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