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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当下关怀到精神超越——雪漠小说创作转型研究(三)

2015-01-22 08:15 来源:www.xuemo.cn 作者:刘泽庆 浏览:51338045

从当下关怀到精神超越——雪漠小说创作转型研究(三)

\刘泽庆

2.1.2 终极追问的隐晦寓言

与“大漠三部曲”对于现实世界的真实再现不同,“灵魂三部曲”则通过讲述雪羽儿、紫晓、黑歌手、琼波浪觉等人物冲破世俗羁绊、求得灵魂超越的故事,构建了一个对于生命终极价值进行探索追问的隐晦寓言。

①历史的反思

运用文字重塑历史,是文学创作的主旨之一。文学作品中的历史描写,既可能是对历史的真实还原,也可能是作家个人历史观、价值观对于历史的重新建构。《西夏咒》采用了多元化的叙事手法,建构了一个时空交错、现实历史复杂交织的巨大混沌。小说以对西夏岩窟里发掘出来的历史古本的整理解读为线索,向读者展现了鲜为人知的、充满神秘色彩的西部人文图景。书中提到了许多让人感到陌生又好奇的诛咒法术、人骨法器、男女双修等神秘宗教知识,用历史的梦靥、灵魂的超越、终极价值的追问编织成了一个奇幻的世界。

《西夏咒》中雪漠对于历史的反思主要体现在对于饥荒历史的深刻记忆以及传统“英雄”观念的颠覆。书中并没有明确的时代背景介绍,仿佛其故事发生在蛮荒时代,抑或久远的西夏王朝时代,甚至可能就发生在现当代。这种叙事时间的模糊化,让书中所贯穿的历史反思不仅仅局限于某个历史时期,而是超越了时间空间的层面,更加发人深省。作家开篇即借叙述者“阿甲”之口,用充满魔幻色彩的笔调,描绘了一幅饿殍遍野的人间惨状。小说描写到,在去往金刚亥母洞的途中,琼看到所到之处遍地都是被饿死的人们的尸体。这些尸体的手脚纤细得不成样子,而肚子却鼓胀得很大,尸身上爬满了绿色的大头苍蝇。苍蝇成群结对地绕着尸体嗡嗡盘旋。在暴烈的日光下,远远近近传来尸体的肚子爆裂的声响,天空中仿佛布满了饿死鬼们的冤魂,它们因为“死于非命”而“彻夜号哭。”[12]在凉州,这样的景象随处可见。蔓延肆虐的饥饿,带给凉州人死亡之神,将凉州变成了没有人烟的荒野。对于饥饿状态下普通民众的描写,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金刚家的阿番婆。在儿子离家出走后,她天天在村前一座小山丘上等心爱的儿子归来,于是有了望儿山这个凄美的传说。但正是这样一个爱子心切、本应充满同情心与慈悲心的老妇人,确是一个因为吃了过多人肉而眼放红光的恶魔。由于没有食物,阿番婆以骗过路客到家里喝水为由,将其杀害,并烹食之。[13]

雪漠充满魔幻色彩的描写,隐隐藏着一段惨痛的历史记忆。由于大跃进中的大炼钢铁导致农田荒芜及谎报粮产量,在 1958-1962 年间爆发了一场空前的悲剧。在四川、安徽、河南等省的不少地方,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人饿死,多个家庭人口全部饿死,甚至有的村庄全部人口绝迹。有史料记载,在那个饥荒年代,饿死是最大的心理恐惧。玉米心吃光后吃野菜,野菜吃光后吃树皮,树皮吃光后,甚至用鸟粪、老鼠、棉絮来抵抗饥饿、填肚子。人们甚至找到覆盖着观音土的地方,一边挖泥一边试图用泥土来填满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实在没有东西可吃的时候,饿慌了的饥民用外来饥民的尸体,甚至是自己亲人的尸体来裹腹。《西夏咒》采用魔幻的表现手法,对于饥荒年代的人间惨象进行描绘,不仅仅是作为小说发展的故事背景,更是为了让人们铭记一段惨痛的历史记忆。

雪漠的历史反思不仅表现在对于历史记忆的描绘,还在于其对历史价值观的质疑与反叛。作者借阿甲之口,讲述了对于所谓“英雄业绩”的看法。在作者看来,所谓的英雄,纵使拥有着所向披靡的战绩,纵使创下了千秋的功业,当他们临终之时,大多才会对自己的一无所有幡然醒悟。所谓的英雄,也许通过战争拥有了广袤的疆土,也许通过掠夺拥有了众多的美女,也许聚敛了震惊天下的财富,但是,疆土最终会被他人夺走,美女终将化作尘土,金银终将烟消云散。而当这一切都化为乌有,最后陪伴他的只会是他所犯下的罪恶。而人类往往看不透权力、金钱、女人,往往被史书所标榜的功绩所迷惑,所以,罪恶却被美化为“英雄业绩”。在雪漠看来,以成堆的尸骨、遍地的血海,以及千万残破家庭为代价,所换来的“英雄业绩”不啻为一种滔天的罪恶。而从作者对于传统历史观念的颠覆来看,这种对于历史的反思则更为明显。雪漠在小说中,直接表达了对于传统历史观念的颠覆,他认为,屠杀并不是最可怕的,最为让人害怕的却是对屠杀的歌颂。在史书中,我们不难发现我们所赞誉的,往往是对自己的同类进行了屠杀,而犯下了滔天罪行的罪犯。往往被誉为英雄的拿破仑、成吉思汗等,无一不是凶残的杀人者。而对于罪犯的讴歌是一种堕落,这种堕落,对于历史书写者和文学参与者来说,同样是一种罪恶。雪漠认为,屠杀是一种必须受到谴责的罪恶,被广为赞誉的征服者不是英雄,而是屠夫的一种。只有善待每一个生命,并将爱和美好的种子洒向人间的人,如甘地、耶稣、孔子、孟子才是值得赞美和讴歌的对象。而像歌颂侠客的李白、“投笔从戎”的班超、“上马击狂胡”的陆游等,皆由于讴歌屠杀而应当被鄙弃。这种对于历史意义的颠覆,是站在人民性的立场,从慈悲与大爱的角度出发所产生的反思。

②灵魂的求索

作为故事发生的自然环境背景,西部大漠同时出现在两个三部曲中。但仔细探究,不难发现,“大漠三部曲”描写西部大漠的笔墨较为侧重对其真实生活境况的描写,而“灵魂三部曲”则侧重于对于人生终极价值的探寻。“灵魂三部曲”的每一部小说都通过书中人物的追问和探寻,为读者层层剥开了终极价值的真正涵义。

雪漠在《西夏咒》中,致力于描写对终极价值的不断探寻。通过叙述阿甲的追问,雪漠逐层揭示了这一探寻的过程。探寻开始于阿甲一直纠结的一个问题,即——不修行的话,让人找不到活的意义;修行的话,又找不到修的意义。于是,带着对于意义的追问,阿甲开始了一个艰难的求索历程。阿甲的追寻包含着两个层次:一是对于终极价值的追问。对于宗教信仰,阿甲心中存在着质疑与诘问。阿甲追寻怙主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反复的求索、失败、再求索中,阿甲却发现怙主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神,他只是存在于人意识中的一个臆想。在这个追寻并不断质疑怙主的历程中,阿甲还是执着地追求着真理。而雪羽儿和琼在历经了患难磨砺之后,终于用“善”成就了生命的意义。此刻,阿甲才终于悟得了善就是他所一直追寻的终极真理。二是对于人生意义的追问。从一开始,阿甲就知道虚空是生命的终点,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放弃对于人生意义的追寻。阿甲敢于直视人性的丑恶、世俗的庸碌,并用自己的生命发出最后的呐喊,对世人生活在欺瞒的世界中发出警醒。

《西夏的苍狼》以紫晓寻找信仰的艰辛历程为主线,将这种对于终极价值的追问上升到灵魂超越的层面。小说以紫晓对于苍狼的不懈寻找为线索,通过其生活经历和灵魂历练,展示了其超越世俗世界走向信仰世界的历程。在生活环境方面,无论是所生活的家庭还是婚后所处的大家族,对于紫晓而言都是非常恶劣的。出狱后的父亲性格大变,狂躁与爆裂的脾性让紫晓全家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父亲的家庭暴力,使得大女儿患上抑郁症;再也忍受不了阴郁的家庭环境的紫晓,选择了与常昊私奔。私奔并没有让紫晓进入一个宁静的生活环境,大杂院里形形色色的人物,无时无刻不让她感受到世界的喧嚣嘈杂。常昊的软弱及其家人对于紫晓的摆弄,让她始终不能获得内心的安宁。面对生活中的种种不顺,紫晓始终没有放弃对于内心安宁的寻找。她一直坚持着寻找苍狼的生命之约。在这个寻找过程中,她听说了黑歌手的故事,于是开始了一段寻找黑歌手的灵魂之旅。紫晓听黑歌手讲述了他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执着探索永恒净土的艰辛的灵魂历程。在和灵非共同对《奶格玛秘传》进行翻译的过程中,紫晓被奶格玛对光明大手印(即永恒)的长达几千年的探求打动并有所悟。紫晓在寻找的历程中,不断消解了个体的物质欲望,超越了世俗世界的喧嚣,看破并摆脱了世俗世界的纷扰,最终寻得了内心世界的安宁。

从一定层面上来说,如果《西夏咒》、《西夏的苍狼》中对于终极价值的追问、对于信仰世界的追求是一种人生观、价值观的展现,那么《无死的金刚心》则更加注重对于终极价值的内涵阐释。《无死的金刚心》是“灵魂三部曲”的最后一部,也是雪漠所认为的最重要的一部。雪漠认为,这是一本可以“成就”圣者的作品。这本书展现了一种精神的真实。小说故事发生的背景是一个秘境,而故事的讲述则是通过雪漠和琼波浪觉两人之间所进行的灵魂对话来铺展。小说主人公之一的琼波浪觉被称为“雪域的玄奘大师”,他是西藏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为了追寻自己心目中真正的佛法,琼波浪觉在二十八岁之时,放弃了登上法主之位的机会。他历经艰险,数次赴尼泊尔、印度求法,先后拜一百五十位佛学家和大成就者为师,并将佛教文化精髓带回雪域,创立香巴噶举派,成为一代宗师。

在雪漠和琼波浪觉的灵魂对话中,琼波浪觉讲述了其赴尼泊尔、印度求法的艰辛历程。在这个历程中,发生了很多充满神秘色彩以及富有启示意味的传奇故事。诸如被诛法追杀的凶险遭遇、被狼群围攻而陷入困境、跟尼泊尔女神苦苦相恋以及与空行母司卡德双修的故事等等。书中描写了琼波浪觉在圣地朝拜的经历,同时向读者勾勒出古印度和尼泊尔的社会风情及宗教文化。小说另一条主线,是琼波浪觉与女神沙尔娃蒂的情书交流。往来的信件展示了琼波浪觉在求法过程中灵魂历练的心灵历程,这一历程是其从一个凡夫俗子,完成自我超越的灵魂经历。在这个历程中,琼波浪觉走出了智慧的迷雾、摆脱了情爱的纠缠,最终证悟成为一名“圣者”。在证悟了涉死的危险、痴缠的情爱后,琼波浪觉终于悟得一个真理,那就是世间万物的本体不能永恒,世间诸法皆无自性。“空”才是宇宙的本体。真正的觉性本体空寂、不著诸相,这就意味着,任何时候,都不能执着于“有为”。因为有为会涉及生存与灭亡,而生存和灭亡都不过是不真实的幻象。只有意识到觉性无为,认识到空性无执,领悟了自性无碍;只有精心凝神,无欲无求,超越善恶,超越因果,超越迷悟,超越苦乐,无取无舍,才能修成正果。此即是终极价值的真正含义所在。

对于终极价值的追问以及生命意义的探寻是贯穿“灵魂三部曲”的主线。《无死的金刚心》与《西夏咒》、《西夏的苍狼》无疑具有着精神历程上的顺序性。它通过叙述阿甲、紫晓、琼波浪觉等探寻生命意义及追求信仰世界的过程,直接并详尽地展现出精神超越的灵魂历程。而这种历程,始终贯穿着一种精神上的真实性。关于这种精神上的真实性,雪漠承认,主人公琼波浪觉的证悟过程和灵魂之旅,也是他个人真实的灵魂经历,并且真实地存在于他自己的生命中。琼波浪觉的灵魂之旅是一个挣脱世俗世界、寻得终极信仰的范本,而如果有人依照琼波浪觉的路走下去,他也会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琼波浪觉。

2.2从传统到先锋

2.2.1 叙事结构的创新

从“大漠三部曲”到“灵魂三部曲”,雪漠突破了传统的单一线性叙事结构以及封闭式叙事空间,用时空的重叠交错、多个叙事视角的自由切换等先锋性叙事手法,进一步丰富了小说审美层次。

①由单一线性叙事到多元化叙事

20 世纪 80 年代,以余华、格非、马原为代表的中国“先锋派”小说家,给中国文坛带来了一场叙事革命。先锋小说从叙事视角、叙事时间、叙事语言等方面对于传统小说审美进行了一场彻底颠覆。这种颠覆,从“大漠三部曲”到“灵魂三部曲”的转变中可见一斑。“大漠三部曲”采用了传统叙事手法,即第三人称写作。作者站在一个局外人的全知视角,对老顺、孟八爷、莹儿、兰兰等的遭遇以线性时间结构进行讲述。而“灵魂三部曲”却彻底抛弃了传统叙事手法,采用多元化的叙事手法,完成了一场作家个人的叙事革命。

首先是叙述者的设置。与“大漠三部曲”截然不同的是,雪漠抛弃了全知叙事视角,采用多个叙述者,通过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对于每个叙述者故事的整合,来建构一个完整的故事。《西夏咒》设置了三位主要叙述者:我、阿甲和琼。“我”在会供中偶然发现了一堆写作年代不详的文稿,并闭门钻研三个月,借助阿甲的叙述,终于弄通了书稿的内容,并将书稿编写成白话文小说呈现给读者。在书中,雪漠将阿甲设置为故事叙述者之一。但关于阿甲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雪漠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小说中,阿甲在叙述自己经历时,将自己描绘成一名千年前的逃过西夏兵屠杀的幸存者。有时候,阿甲又作为一名正在进行修炼却尚未证悟的和尚出现。更多时候,阿甲被认为是传说中守护凉州的守护神。阿甲的讲述帮助“我”理清并阐释了岩窟里挖掘出来的八部书稿混乱不清的记录,助“我”写成《西夏咒》。有意思的是,跟身份不明的阿甲一样,小说主人公之一的琼的身份也是不明确的。在书中某些篇章,他被认为是从远方来到“金刚家”的一位和尚。在交待琼的身份时,却又让人认为他是金刚家族的头人——谝子的儿子。而“我”更倾向于认为琼就是书稿中所说的穷和尚。

《西夏的苍狼》则是采用一层层相关人物的考证叙述来建构故事的框架。全书采用“笔者”的视角展开,但“笔者”并非一个全知式的叙述者,灵非才是对于紫晓的故事有可能完全知晓的那个人。而书中主要人物的故事常常采取佐证的方式来交待。比如,“笔者”并没有直接描述黑歌手寻找永恒净土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的铺展则是通过紫晓的录音来作为佐证。幕后黑手是谁,这个答案是灵非从紫晓处得知,而笔者才从灵非处得知。所以,对于小说主要人物紫晓的人生经历,以及与其相关的一些事实,“笔者”是通过故事人物的层层考证获得。

《无死的金刚心》设置了我和琼波浪觉两位叙述者。而这两位主要叙述者又通过其他叙述者的讲述来完成整个故事的结构。比如,通过女神沙尔娃蒂的书信,让女神自己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和感受。

“灵魂三部曲”在叙述者设置上,都抛弃了全知式的叙述视角,而选择设置多个叙述者,并通过叙述的相互考证,构建出逻辑完整的故事框架。 

《西夏咒》的三位叙述者并不是自说自话,各自为阵展开故事,我们能在书中多次发现叙述者的重叠与对话。面对阿甲的叙述,“我”时不时插入评论,直接与阿甲或是对话,或是调侃。有时,“我”甚至直接站出来,对于某些事件抒发评论。比如,在阿甲对于自己家人逃避西夏兵屠杀的叙述中,“我”就时不时跳出来调侃几句。在阿甲降到弟弟被骑兵的铁骑踏死的红柳旁,我说:“你是不是想说,从此后,那柳就成了红柳。”阿甲说:“你咋知道?”“有没有更新鲜的?”我问。[14]像这样的调侃与对话在《西夏咒》中随处可见。在书中,也不难看到一些大段的议论文字。这些文字或以穷和尚之口,或以阿甲之口,在叙述的过程中突然跳出来,让作者通过这些议论表达自己的观点,更让小说的叙述显得多元,形式上也更加的丰富生动。

《西夏的苍狼》选择以“笔者”的角度对于故事进行考证补充,为小说营造了一种真实感。在小说叙事的过程中,紫晓的人生经历是通过“我”以及灵非的了解来建构,黑歌手的经历是通过紫晓的了解来建构,而书中种种关于黑歌手、关于疑问,都是通过第三人的见证来解开。小说的叙事视角上体现出一种层层印证的关系,并且作家经常以“笔者”的角度,以一种旁观的姿态,对故事、人物发表评议,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小说的表现空间,丰富了写作层次。

如果说叙述者身份的模糊、叙述时间的不确定、叙述视角的层叠交错为《西夏咒》建立了一个充满魔幻色彩的世界,《西夏的苍狼》所采取的“笔者”考证式姿态为叙述带来更多的真实性,那么《无死的金刚心》所采用的灵魂对话模式则更显现出一种精神的真实。《无死的金刚心》以“我”的视角来展开叙述,通过“我”与琼波浪觉的灵魂对话的记录,为读者呈现了三个故事。一是我所探寻并记录的琼波浪觉为寻求信仰的奇幻历险,以及最终悟得真理的灵魂之旅;二是通过琼波浪觉与沙尔娃蒂的书信往来,讲述了二者的情感纠葛,以及琼波浪觉超越情爱的灵魂历程;三是受到琼波浪觉的启发,“我”完成灵魂历练的心灵历程,这种历程主要通过与琼波浪觉对话来展现。

从“大漠三部曲”到“灵魂三部曲”,我们可以看到雪漠从单一线性叙事到多元化叙事的明显转变。这种转变使其在“灵魂三部曲”中构建了一个不同于传统的叙事空间。这种转变,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作品层次,也使小说形式显得更加丰富生动。[15]

②封闭式叙事向空间叙事的突破

小说既是一种时间艺术,同时也是一种空间艺术。但对于小说时间的研究历来比空间的研究更加受到学术界的重视。空间叙事的研究真正走出被忽略的角落,是在 20 世纪 70 年代以后。一些知名的叙事学专著中开始出现对空间叙事的专题研究,如:柯里的《后现代叙事理论》[16],查特曼的《故事与话语:小说和电影的叙事结构》[17],巴尔的《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③等。在叙事学家看来,传统小说的基本结构在于:对人物性格的刻画、行为命运的描写、完整故事的建构及时间情节上的延续性。传统的小说是时间流动的艺术,在叙事空间上来说呈现出一种封闭式的特点。

“大漠三部曲”通篇以腾格里沙漠作为叙事背景,大漠及其边缘的村庄、城镇构成了小说叙事空间。老顺、莹儿、猛子等人的命运描述都是在这个封闭式的空间中展开。书中所描写的西部农民形象,与其叙事空间有着不可割裂的紧密联系。老顺的逆来顺受、灵官对村庄的逃离、莹儿的悲剧结局等,是西部沙漠地带落后物质生活及传统保守文化共同作用的结果。《猎原》反映出的人与自然的紧张关系,同样是一种人与狼这种自然生物在大漠争夺生存空间的一种映射。“大漠三部曲”采取了传统小说对于空间的处理方式,采用封闭式的叙事结构,对大漠风情、风俗进行细致描绘,使得大漠成为一个衬托故事发展的幕景。作者通过对于西部农民命运的描写,使“大漠三部曲”具有完整的故事结构和现实主义的审美情趣,具有整体上的连续性,从而引起读者情感共鸣,同时,对于引发读者对社会现实、人与自然的关系等各种问题的思考具有启发意义。

相对于“大漠三部曲”对于空间的处理,“灵魂三部曲”则表现出一种开放式的空间叙事结构。所谓空间叙事,是指不以因果关系或时间顺序去讲故事的叙事方式。“灵魂三部曲”几乎抛弃了外在的物质世界的精细刻画,而倾向于从灵魂的角度展开叙事。饿殍遍野的凉州城、充满恐怖与危险的谷地、娑萨朗的永恒净土、尼泊尔的美丽风光等等,都是以书中多个叙述者的视角展开描写,这些环境的描写不再是真实风景的再现,而是掺杂了叙述者心理意识的表现,体现出一种心理意识的流动。小说中的外部环境描写几乎都是某个叙述者对于自身记忆的描述。现实与梦幻的交错出现,让书中大部分的环境描写充满了神秘的如梦似幻的色彩。这是“灵魂三部曲”叙事空间相较于“大漠三部曲”最显著的特点。这种对于时间束缚着的挣脱,对于人物意识的着力展现,在一定程度上拓宽了小说的叙事心理、受众感觉等空间,使小说的空间维度更显丰满。

“灵魂三部曲”巧妙运用空间的频繁切换,使小说呈现出天马行空般的无羁叙述感。《西夏咒》中,小说叙述在凉州城、金刚村、老山之间频繁切换,将雪羽儿、琼、阿甲及金刚村民的故事交错阐述,并将现实与梦靥交错呈现,一次次地挑战着“读者”的阅读极限。比如,在琼修行的过程中,就多次出现琼的美梦与“梦靥”。琼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生是死,哪一个梦是梦靥,哪一个梦是现实。这种现实与梦靥的交错呈现,并非是作者执着于叙事手法的卖弄,而是为了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领会大手印文化的精髓,即一切皆是游戏,宇宙本就虚空,所以无须执着于真假,只要用心去体会就是。《西夏的苍狼》具有相互印证的叙事空间层次。灵非的叙述、紫晓的叙述、黑歌手的叙述、笔者的观点,都是一个独立的叙事空间,而这些叙事空间又在事实本身的基础上,达到一种相互补充、相互印证,使小说叙事具有了逻辑上的合理性。《无死的金刚心》则采取了超越时空的灵魂对话模式。小说的叙事空间根据对话者身份变化而不断切换,“我”和琼波浪觉都分别构建了一个叙述空间。琼波浪觉的叙述空间显得更为丰富多彩。随着其经历的叙述展开,其叙事空间也完成了王朝、尼泊尔、印度的转移。

“灵魂三部曲”在叙事空间上的突破,为小说阅读增加了难度,同时也丰富了小说的空间维度。叙事视角的转换、叙事空间的频繁切换,同时使小说具有了先锋派文学的审美意义。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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