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西部文化的超越基因
●雪漠:我刚才提到的那种理念,就是大手印文化所强调的“大”——大胸怀、大境界、大悲悯、大包容,它没有任何民族、国家、地域、群体、个体等局限性的东西,它不愿意用任何区域来限制自己的心灵。
中国古代的哲人就有这样的一种精神,比如,孔子在吃不饱肚子的时候,仍然想要为天下带来太平,想要建立一个大一统的社会。他竭尽全力地推行“仁”的理念,虽然没有成功,但这种胸怀、这种境界是非常伟大的。老子、庄子,还有墨子也是这样。
墨子非常优秀,也非常了不起,他的境界也罢、思想也罢,墨家学说的价值也罢,都不逊于道家,也不逊于儒家,只是他没有得到统治阶级的推崇,所以慢慢就被人们淡忘了。
墨家思想包括了“兼爱”、“非攻”,还有一种人间佛教的精神,比如太虚法师的思想和当代需要的好多东西。墨家几乎承载了所有优秀文化的全息,是个能包容一切的宝库,可惜人们没有挖掘它。
我认为,墨家学说中最优秀的,就是我一向强调的大手印的“手”,也就是行为。墨子强调要身体力行地实践自己的思想。比如,他提倡“非攻”,反对战争,还叫弟子们到各个地方去推行这种思想。很有意思的是,他们还建立了组织,用体系化的行为来实践自己的哲学思想。
大手印虽然没有被组织化,但是它同样强调实践,强调行为。它认为,如果你有大境界、大胸怀,却对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的话,你的境界也罢,胸怀也罢,就没有任何意义。当然,它与墨子思想以及好多优秀哲学体系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的“印”。
“印”是一种超越的智慧,有了这样的一种智慧,你才能远离现代流行的诸多概念,实现心灵的自主。它是西部文化中一个非常独特的烙印,也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基因,各种文化形式都不约而同地体现出这样的一种东西。
例如瞎仙这个群体,他们就依托凉州贤孝,通过弹唱,把这种超越的理念、思想和精神传播开来,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凉州人,将“和平”与“悲悯”植入了凉州人的灵魂深处。这种影响,就像潜入夜的清风,也像无强无势的柔水,在不知不觉中渗入了凉州人的潜意识。因为,他们的弹唱并不是单纯地说理,而是在讲述一些非常鲜活的故事,从春秋战国到解放大西北,你想听什么,他们就唱什么。这些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贤孝故事中,承载了西部人非常独特的一种文化与精神,它融入了西部人的血脉、骨髓,变成了西部人心灵的一部分。直到今天,这种文化形式仍然存在,凉州的广场上还有很多人在唱着贤孝。
我小的时候就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它对我的影响很深,甚至决定了我文学创作的基调。当你研究凉州贤孝的歌词时,就会发现,这种民间艺术有着浓厚的文学意味,其叙述方式跟托尔斯泰的小说非常相似,它不但影响了我的心灵,在文学创作方面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所以,我在国家图书馆谈到凉州贤孝的时候,就称之为西部的“唱本小说”。实际上,它不是唱本小说,而是一种民间说唱曲艺。为什么我在那次讲座中把它叫做“唱本小说”呢?因为,我想在当代文学中找到一些具有超越意识的案例,却找不到,所以只能把凉州贤孝当成唱本小说,一边唱,一边给听众讲一些东西。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超越意识正好是当代文学所缺乏的一种营养。
——摘自《光明大手印:当代妙用》 雪漠著 中央编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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