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寺——正在消逝的文明（一）

松涛寺——正在消逝的文明（一）

文\明子

7月20日下午，雪漠老师一行到达了武威市松涛寺。 

松涛寺始建于明朝，文革时被拆毁建成小学，文革后又改为寺院。三十多年前的松涛寺，只有两三间土房，几颗古树，大门敞开，没有一砖一瓦，寺内也只有一位常住僧人，他便是吴师父，法名：耐旦加措。松涛寺在武威的历史上地位一直很高，是此地唯一的藏传佛教寺院，一直以来以密修为主，所以僧人较少，甚至代代单传，与香巴噶举最初的传承一样。单传时，寺院便只有一位僧人，吴师父是单传者之一。

如今的松涛寺几乎是吴师父省吃俭用，并自己劳作苦出来的。寺门非常庄严，石狮威武，两颗古树左右环抱，进门右侧就是吴师傅的故居。雪漠老师说，初来这里的时候，他十七八岁，现在已年过半百。时光荏苒，日月飞转，松涛寺的前世今生不过一瞬间，如梦如幻。那时的青春、梦想、拜师、求学……记忆与感慨交织在一起，三十年前的选择是梭，三十年后的故事已是一幅织锦了。吴师父原住的土房是重建的，但房间内部仍保留着当年的模样。正对门的是一条长长的供台，供台上有佛菩萨像及供品、供物等，与过去不同的是，现在的供台上多了一张吴师父的遗照和一座金色的舍利塔。屋内还有一个圆桌和几个柜子。右手边一道小门，那是吴师父的住处。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墙上挂着密宗佛像画，画上搭着黄色的哈达。密宗教法一般密不示人，多口耳相传，原因是众生的根器不同，方法也就不同。佛教有八万四千法门，众生有怎样的根器就有怎样的方法。几十年前，这一带老百姓的经济条件差，生活特别艰苦，供僧不过就是供几个馍馍，吴师父就把这些馍馍挂在门上风干，风干后的馍馍能保存很长时间，饿时他就掰下来一块泡水吃，从来不吃菜，省下钱修寺院。吴师父还在世时，雪漠老师每次去看望他，总要带营养品，后来，吴师傅病了，雪漠老师就送珍贵的药。但生命总有尽头，连佛陀也要面对生老病死，那个该来的东西总会来。

我们到达松涛寺时，大雄宝殿正在进行一场超度法会，殿的两侧是三大财神殿和娘娘殿。财神殿内分别是武财神关公、赵公明，文财神范蠡。关公是华人共认的供奉对象，在寺院、商铺、家宅中被人们广泛祭拜。据说无头的关公魂魄找到了智者大师，大师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关公悟道，从此被智者大师封为护法。在民勤苏武庙里，关公是可以受供的，但苏武因未被封神而只能塑像纪念。雪漠老师说，除了皇帝可以封神，成就者也有这种资格和能量。被封神者不仅可以受供，而且随着信众的扩大，功能性力量也会随之增强，所以佛教中有很多关于护法的神奇故事。财神殿的原牌匾是绿底的金字：相海光明，新匾：忠义千秋。从原匾中还可以感受到一些密宗的气息，但新匾已经明显的显宗化和入世化。雪漠老师说，在藏传佛教中，除黄教寺院规模较大外，其他的教派寺院基本很小，甚至没有，原因是它们不注重物象礼仪，以实修为主，一个山洞就可以修行。吴师父修寺院的主要目也是为了修行，借事调心，寺院是随缘而建。

大雄宝殿的后侧面是鼓楼，正在修建中，观音大殿在最后。殿门雕梁画栋，很是精致，门上方画有西方三圣接引图，殿右边是一口“圣水神井”。观音大殿的位置，曾经是一块高地，两颗松树还被保留着，所以这里的神井可能只是一种说法，这一点也是显宗寺院的特点之一。不过，到底是不是神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虔诚干净的心，有心便会相应，狗牙也能成舍利。

吴师父的舍利塔在寺院墙外的自留地，周围是农作物，一片碧绿中白色的塔尖非常显眼。舍利塔前是石碑，正面碑文：耐旦嘉措之塔，背面是功德碑记。塔后“释颜云之墓”，是吴师父之师石和尚的。“颜云”是石和尚的俗名，原名石彦云，法名释达吉。石和尚生前是有名的武林高手，一身好功夫，因吴师父对武功不感兴趣，所以没有把功夫传承下来。后来，雪漠老师的梦中出现了一个个子不高，微胖的出家人，有人说那就是石和尚。再后来，这些故事被写进了《西夏咒》，《西夏咒》里的雪羽儿继承了那绝世武功，被人称作女飞贼，历经磨难背着母亲逃到了松涛寺。可见命运并不因雪羽儿的绝技而改变什么，直到她修行改变了心之后，命运才发生了变化。舍利塔非常朴素，不过两人高。塔基由灰砖砌成，塔中部像甘南藏区常见的煨桑台，正中处有一尊白色的释迦牟尼佛像，塔尖有圈纹，系着白黄两色的哈达。有多少故事、多少人消失了，宁静的白塔，绿油的叶子，就算没有人为的改变，有一天也会桑田沧海。只有文化和精神可以超越无常，可以打破局限和束缚。塔前，雪漠老师感慨道，文化的力量最大，没有文化一切都是过眼烟云。

 “吴师父、石和尚、松涛寺”已经超越了地域和年代，随着《西夏咒》、《西夏的苍狼》，他们都活在了另一个时空，那个时空比真实更真实，只要书还在，只要人类还在，他们就会这样一直活着。

雪漠老师将各种文化写进了专著或小说，这次从岭南到西部的香巴之旅，更是一次大考察、大挖掘、大继承。随着上一代人的逝去，有价值的独特文化也只剩下残阳，不久后，另一种强大的文化就会统一弱势文化、边缘文化，地球可能真的成村了。香巴文化研究院就始于这样的时代，始于这样的历史转折期，以后它定将是人类文化的宝库，因为真实地记录了正在消逝的文化，也随着雪漠老师的笔，去其糟粕，取其精髓，升华为一种大善精神。

2014．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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