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真正的功德源于清净心。清净空寂的功德,不是俗世行为所能求得的。所有求功德的人,得到的都只是一点点福报。
雪漠:信仰的真空和沃土
●雪漠:大迦叶把这个东西传给了阿难,阿难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二祖。然后,阿难也把它偷偷地传下去。为啥要偷偷地传?因为不偷偷地传,人家也得不到。别人看到会心一笑的两个人时,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那两个傻瓜在笑啥。就这样,他们心中的智慧,传到了另一个老头子那里。那人叫“达摩”,是禅宗真正意义上的第二十八代祖师。然而,此时,仍然没有“禅宗”这个流派。
在达摩之前,中国也有所谓的禅,比如如来禅等,但都不是这个禅。达摩得到这种智慧觉受和光明之后,就开始想:这个东西,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必须让更多的人也知道。但在当时的印度,已经找不到信他的人了。因为,印度有太多的神,例如梵天、毗湿奴、大黑天等等,据说梵天能创造世界,毗湿奴、大黑天们也都神通广大,你求什么,他们就能给你什么。所以,印度人都信仰这些神祗,他们对“会心一笑”不感兴趣。就好像我在这儿讲这些东西,有些人不一定感兴趣一样。他们表面看来坐在这儿听讲,其实想着别的事情。如果你们所有人都在想别的事情,我就会觉得,必须找一个愿意听我讲话的地方,不能老是给不听话的人讲一些东西。
达摩也是这样。于是他认真地观察:什么地方需要这个东西?什么地方的人想听这个东西?后来他发现,震旦有大乘气象。震旦,就是南北朝时期的中国。当时的中国,是信仰的真空和沃土。就是说,那里有许多需要信仰的人,却没有真正的信仰,所有的信仰,都流于一种表面化的东西,不是智慧,仅仅是诸多的形式。
比如,当时有个皇帝叫梁武帝,他修了很多寺院,有一首诗中说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但事实上,他修建的寺院可能不止这个数字。他把每一间佛殿都修得非常漂亮,像现在的寺院一样富丽堂皇,还修了许多庄严的佛像,但那些寺院里,偏偏没有懂得佛教的僧人,很多人做着看似信仰的事情时,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佛教真正的精神。现在也是这样。
我去过很多寺院,见过很多僧人,但我发现,真正懂得佛教的僧人不多,就连真正守戒的僧人,都不多。有些僧人还在包二奶,养小三。我不知道这种人多不多,但我可以告诉大家,我认识的和尚之中,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做着这样的事情。只有那寺院,倒是一座建得比一座好。现在的和尚,都成公司白领了。比如,在某个寺院里,一个出家人一个月能领上两万多的工资。他懂佛教的精神吗?说不清。
这个时代非常需要真正的信仰、真正的文化,所以,大手印文化一出来,就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南北朝时期同样如此。于是,大同元年,达摩就来到当时的中国。
关于达摩的到来,有很多传说。其中的一种说法是,他当时找的第一个人,就是梁武帝。
梁武帝在历史上非常有名,因为他特别喜欢佛教,也喜欢当和尚。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把头发剃掉,把黄袍扔掉,到寺院里去当和尚。然后,大臣们就会凑上很多钱,把他给赎回来。寺院就会用这些钱建更多的寺院。
梁武帝对这个事情特别自豪,而且他肉眼凡胎,不知达摩是真人,以为对方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大胡子,所以他没有求法,也没有供养,反而骄傲地问道:我修了那么多寺院,有没有功德?这时,他很希望别人夸他,就像很多当官的人,都希望别人夸夸他的政绩一样。如果别人对他说:你很了不得啊,功在当代,益在千秋!他就会给对方提供一些帮助。
刚才,有个学生也对我说:雪漠老师,您能不能点评一下这个奖?我说,我没看过那文章,没法点评啊。他说,我们写好评语,您照着读就对了。我说,不行,你写的,不是我说的,我不能说假话,看了就是看了,没看就是没看。为什么?原因有两点。第一,如果我在这里招摇撞骗,同学们下一次就不信我了,而且还会对别人说:那是个老骗子,他点评那篇文章时说得天花乱坠,结果我们一看,发现根本不怎么样!或者大家会说,他认为哪篇文章怎么怎么不好,结果我们一看,发现其实很好!第二,我什么都不图。如果我图个什么东西,才到这儿来讲课,大家就会说:雪漠也是名利之徒。但我告诉大家,这种讲座,我一般是不会来的,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一个朋友对我说:华南理工大学想请您讲讲禅宗。我随喜那朋友的善心,就来了。
达摩跟我一样,非常老实,非常“固执”——这也是我们的优秀之处——所以他告诉梁武帝:没有功德。梁武帝问:为啥没有功德?达摩回答说:“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意思是,真正的功德源于清净心。清净空寂的功德,不是俗世行为所能求得的。所有求功德的人,得到的都只是一点点福报。
现在有很多和尚,都非常像梁武帝。他们做了一点事情,就在追求功德。我认识的和尚中间,就有很多这样的人。我告诉大家,为追求功德而做事,反而没有功德。就像为了得到一些东西而帮人,这种帮就没有多少价值一样。真正的帮助,应该是我帮了他,却什么都不求,因为那帮助本身,就是我的目的。
所以,达摩也告诉梁武帝:“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注意!这句话说得非常好。他的意思是:真正的智慧,是无为之法,说不出来;真正的功德,是无求,没有功利。说得出来,就是道理,不是智慧;求功德,就是在做生意,做生意的心,生不起功德。
但梁武帝没有受到启发,反而跟达摩斗起嘴来。达摩马上明白了,这老头子只懂一些小东西,没有大智慧,是个盲目的宗教发烧友,不是他寻找的那种根器。他觉得跟这种人待在一起不好,就走了。
后来,梁武帝跟志公和尚——他的一个老师——转述了这个故事。志公和尚一听,马上告诉他:陛下,这种话一般人是说不出来的,那是真正的大善知识、大智之人啊!赶紧把他追回来!梁武帝就马上派兵去追。当时,达摩已经到了江边,他发现后有追兵,就随手揪了一根芦苇,丢到水里,踩着芦苇渡了江。这就是达摩“一苇渡江”的传说。
前段时间,我出版了几本书,叫“光明大手印”系列,有人便将我称为“当代达摩”。也有人说,雪漠是当代达摩吗?你给他一根芦苇,看看他能渡江吗?我告诉大家,达摩的价值,不是神通,而是智慧。但我讲的这些东西,和达摩是一样的。因为,我们的智慧是同一个东西。他讲的我懂,我讲的他也懂。所以,我听到他的话时,就会感叹道:真是好东西!如果有一天,你们看了我的“光明大手印”系列,而且读懂了,你们也会感叹道:真是好东西!明白了吗?
这里强调一句,对于“当代达摩”这类标签,我不在乎,你们也不要在乎。许多时候,一些标签,也许是出版推销的需要,不要太认真。我还自称是个驴呢,我写过一首打油诗,诗曰:“雪漠是个驴,低头走夜路。偶尔抬起头,看到天边月。求慧也无慧,求智也无智,只是心有光,从此不戚戚。”你称我驴子也罢,称我达摩也罢,在我眼中,一样的。
下面说个笑话:我有个学生,把上面的打油诗,画成了一幅画,雪漠的身子上,真的安了个驴头,问我喜不喜欢,我说我当然喜欢,可这画要是你发表出去,那些“雪粉”会骂你的。我个人收藏就行了,你别给其他人,免得人家骂你。
——摘自《光明大手印:当代妙用》 雪漠著 中央编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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