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我想从过去的日记契入,追忆那个已经逝去了的时代。我不想在文字上花太多的工夫,因为我只想说说话。
我的第一篇日记(下)
雪漠
这几天,我解读了几位大作家,那些作家都很伟大,也是我很喜欢的,我希望大家能多看看他们的书,从他们的书里得到一些营养。但是我发现,很多人对这类内容兴趣不大,我自己也就渐渐没了兴趣。因为,那些大作家的生平啥的,在百度上一搜,就能搜出来,其实不需要我再花费生命。
当然,我的解读,是我自己的一种感受,里面有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有人说,那是一种特殊的看待事物的方式,或许真是这样。有人总说我的观点一针见血,也许是因为我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许多时候,我们生活的世界,多流行一种功利的文化、一种欲望化的文化,这符合人类惯有的动物性需求。如果没有感受过另一种文化的气息,我们或许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只能是这样的,却不知,要是换一种角度去看待世界,心里就会少了很多负担和束缚,会自由快乐很多,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患上抑郁症了,能够实现梦想、改变命运的人,或许也会更多一些。
所以,我就想每天抽出一点时间,从自己几十年前的入手,解剖一下我自己的过去,或许会给一些人一点启发。这就是解析自己过去日记的原因。我不仅仅是想叫大家看一看过去的我,更是想叫大家知道,这几十年来,我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这些变化中,或许有一种必然。
我还写了一本书,专门谈我过去的生活,以及几十年来的变化,叫《一个人的西部》,差不多完稿了,过些时候就会出版,但那书重点写了文化及其土壤。除了文化,我还想写一些自己知道的零碎,其目的,也是想说说话。有时候,表面上的唠叨,往往能带出更多真实的东西。再说,我知道的那些零碎,有些早就从世上消失了,我要是不写,以后,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所以,我想从过去的日记契入,追忆那个已经逝去了的时代。我不想在文字上花太多的工夫,因为我只想说说话,哪怕会给你带来一种应付的感觉,也没关系,也很好,及时地留下一点过去,总比眼睁睁看着它消失要好一些。
你们说,是吧?
从我的第一篇日记中可以看出,自省伴随了我几十年,所以我一直很清醒。不过,我的自责,大多会伴随着改正,当然有些毛病也不是一次就改完。我很少纠结。要是单纯地纠结,纠结到最后,也不一定能改掉毛病。这样的自责,除了给自己增添麻烦之外,就没啥意义了。
这篇三十三年前的日记,虽然看得出是一个孩子写的,里面有一种童真,也有一种少年独有的纠结,但同样透出了一种自省。那时,我已接触到佛教了,自省开始成了是一种生命习惯,这是我后来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是一。
二是我很有主见。比如,日记中写到,我想写一篇批驳“正人君子”的文章。对这事,我有点印象,记得那“正人君子”指的是一位年长的亲戚,他当时说了啥话,我不同意他的观点,跟他辩论了一下,他就说我不尊重老人等等。于是我就想写一篇文章,专门反驳他的观点,日记里说,我决不食言,一定要写的,但最终还是没有写。有可能是我把这事给忘掉了,我总是记不住这一类的东西。其实,我不是听不进他说的那些话,而是不同意他的观点,就想跟他辩论。
喜欢辩论,也是我的特点之一。无论读书,还是做其他学问,我都会辩论,一见到不同意的观点,就会在眉批中写出来,我是不管对方是谁的,我的思想从小就很独立。在写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篇文章中,我也说过,我曾经在他的作品中跟他“辩论”。这种辩论,属于自言自语式的。
更多的时候,我其实是跟自己辩论的,因为我辩论的主要目的,是把问题搞清楚,或是训练自己的思维,而不是争强好胜。甚至,有时候,我辩论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我有自言自语的习惯,没人的时候,我就会自己跟自己辩论,也会在日记里跟自己辩论。刚上武威一中时,我偶尔会借同学的自行车回家,从城里到我家,有二十多公里,骑车大约得一个多小时,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我总是自言自语个不停,我的口才很好,也许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在我小的时候,身边没有人能辩赢我,所以,我总是把别人搞得恼羞成怒。这也是我搞不好人际关系的原因之一。
几十年过去了,我仍然喜欢辩论,但是我宽容了许多,也包容了许多,虽然也辩论,但我只在需要我辩论的时候,才会辩论,平时,是很少主动去找人辩论的。因为,对于别人的一些小看法、一些小情绪,我已经不在乎了,是非对错,我也不在乎了。我只是在一些大是大非问题上,需要我说话时,才说些该说的话,比如我在华人佛教上发表的那些辩论文章。
我的第三个特点,就是敏感。跟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样,我也很敏感,从别人的一个小细节中,我可以读到很多东西。开始时也很在乎别人的看法,后来就不在乎了。一来,我觉得这些东西很快就过去了;二来,我的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地方放那些计较、看法和情绪了。
在日记中可以看出,在十八岁的时候,我是很在乎别人的。因为那时,我还没有破执。我经常随着同学们对我的态度变化,开心或是难受。比如,这日记中说到,我觉得同学对我的热情突然间就荡然无存了,这让我有了一点烦恼。
我从小就细腻感性,很在乎一种情感性的东西,对朋友也很看重。那时,我不明白很多东西就是一种情绪、一种感觉,不断在变,要是发生了一些让他们不高兴的事,或是跟他们产生了冲突,他们对你的态度就会改变,友情也可能会变。所以,能相守一生的朋友,其实不多。可以说,这是人性中的一种必然。因为,人们大多意识不到情绪的善变,都把很多东西看得很实在,所以人类世界就多了很多矛盾和冲突。而我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又比较强,天性中非常敏锐,别人的心态,我总是把握得差不离。所以,我很容易就会发现一个人对我的态度。这种敏感,是我后来成为作家的原因之一。作家如果不敏感,甚至很迟钝的话,是很难写出好文章的,因为他会对很多东西视而不见。
我是从一个孩子长大的。一个人的长大需要很多东西,他不可能凭着一个念头就能长大的。成长像种树,修行也像种树,需要时间。我自己也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从我的这些日记中,你或许就会更清晰地感觉到我经历过的疼痛和反思,以及现在的改变。所以,我希望,通过我的这些追忆,朋友们能得到一点点有益的启发。这就是我写这些文章的目的。
——20140403写于雪漠文化网(www.xuemo.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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