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那个“不老的”
妹妹是贤妻良母,无可挑剔,人很好,对父母很孝顺,自己做的啥好吃的,总是打电话叫我去拿,我真是奇怪,怎么同样是做饭,我就做不出她的那个“味”,同样的东西,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这一点,我真的对妹妹是甘拜下风,我也偷偷看过,她到底有什么绝招,但是看了多少年了,学了多少年了,自己还是没有长进的。
妹妹对父母很孝顺,是真心的孝顺,姊妹几个中,也许她是最孝顺的了。而我是最不孝顺的,常常被她“骂”得难堪,她总是说,孝顺要趁早,趁着父母在,多尽孝心。我承认,她是对的,她也是那么样做的,不掺假。这一点,我觉得她很伟大。能做到这一点,很了不起。
傍晚,她又让我去拿炖的排骨土豆给父母,有一段对话, 让我感触很深,只想写下来。不为别的,只是记录生活中的一点小插曲。
妹妹突然看到我额头上的白发,吃惊地问,姐,你怎么有那么多白头发?四十岁的人了,真老了。我说,是的,应该老了,到年龄了。随后,没再多说什么,我也骑着车回家去了。
路上,我又想到了那个“不老”的东西。反而,心里美滋滋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诗意。是的,人的肉体,人的身体都会衰老的,都会长皱纹,都会白头的,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我已经很坦然了,也不再矫揉造作地去伪装什么,去矫情什么,因为我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小女孩,也再也不是什么“风华正茂”的年龄了,必须正视这个现实。其实,这个现实,我早已正视了,心里很从容,没有任何慌张和焦虑,因为我知道,我不是活给别人看的。就如很早的时候,年过七旬的妈妈也同样问过我,你咋那么多白头发呢?我总是笑着说,有白头发很好呀,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可以提醒自己珍惜时间,时间剩下不多了。换来的,总是妈妈的不解:干嘛,那么消极?我也泯然一笑,不再解释。我知道,妈妈不明白我说的另外一种东西。就如妹妹说的“真老了”,但是,她也不知道,那真正“不老的东西”又是什么。于是,我总是告诉自己,要抓紧时间,找到那个“不老的东西”,否则,来不及了。我也知道,他人未必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这世上,能够明白那个“不老的东西”的人,不多。
就如《西夏咒》里,琼来到松涛寺见到吴和尚的时候,吴和尚说,你终于回家了。琼说,舅舅,你还那样,没显老。吴和尚说,有老的,有没老的。身子虽老了,但知道身子老了的那个东西没老。
于是,我想找到那个“不老的”,我知道,那就是无死的金刚心,那就是琼波浪觉耗费了半生的时间苦苦寻觅的东西。只要找到那个真心,我就知道,这一辈子就没有白活,否则,即使身体不老,即使活上百岁,千年,那和没活是一样的。明白人的活,和不明白人的活,是不一样的。就如同样是人,同样年少,同样壮年,同样吃饭,同样睡觉,同样衰老,同样死亡,但因为心的明白与否,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就有了不同。
今天,一整天都在关注四川雅安的地震灾情,当我突然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做,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堵在心里,让我很自然地想起了08年的汶川大地震,让我想到了日本那9级大地震和那吼天的海啸。足足坐在电脑前发愣,甚至都不敢看到那些画面,看到那些死亡的数字,或者听到刺耳的警笛声。因为我知道,人类的灾难总在接踵而至,不断地发生,而我的心,总不想迟钝,不想麻木。那个叫“无常”的东西,总是在我疲惫的时候,混沌的时候,给我猛然一击,不想清醒,都做不到。天灾人祸随时都在发生,这就是无常,这就是我必须正视的东西。我可以模糊自己的年龄,可以忽视自己的苍老,可以抛弃所有的荣华富贵,可以放下世间最美好、最诗意的情感,但我必须清醒地明白,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人的生命瞬间就会消失,不管你有着怎样的梦想,有着怎样的憧憬,那个叫“无常”的东西,随时都会将所有的一切打碎。正如雪漠老师在《光明大手印》书里写到的:“生命如水泡,不定何时灭。奈何惧人言,一生徒空过。”
不知何时起,我心里“原谅”了这个世界,不再那样“愤青”,对父母,对亲人,对周围的人,有了一种巨大的宽容和柔柔的爱,眼睛也不再老是盯住他人的那些“毛病”和“讨厌”,心里反而有了一种怪怪的东西在涌动。我发现,人,不管怎样,活着就好,不管身上有多少“毛病”,有多少看起来“不顺眼”的东西,只要活着,就是最大的奢侈,就是最大的福报。活着,生命存在着,所有的一切,就有希望,就有想实现的那种可能性,但是生命一旦消失,一旦永远地消失,一切都来不及了,就会必然堕入另一种更深更深的“黑暗”中,就会“万劫不复”了,再也没有了那个叫“生命”的东西了。于是,我告诉自己,要对身边的每个人,哪怕自己认为的“坏人”、“仇人”,都要好,都要善待他,不管他如何对待我,我都要对每个人好。因为,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是的,不管生前遭遇怎么样的磨难,或者受到怎样的不顺和苦,只要活着,只要生命存在,那么就有另一种可能性。所以,我也就明白了,老师说的,任何人都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每个人都有活的权利。生命最珍贵。
趁着活着,趁着生命的存在,要找到那个“不老的东西”,那个不死的东西,这是活着时,最重要的,其他的,不重要。天也老,地亦老,我相信,那个“不老的东西”,正在不远处,敞开双臂,呼唤着我。
芸芸众生,一茬又一茬,看似来了,走了;走了,又来了,一批又一批,一群又一群,不断演绎着人类不知重演了多少遍的故事,真的是悄声而来,又悄声而去,挥挥手,不留任何云彩。那肉体,生了,老了;死了,又生了;活了,死了……那是世间不变的“风景”。不管是历史,还是当下,都是一样的。于是,我明白了那个叫“沧桑”的词。
突然间,我的思维一下子就跨越了时空,将整个的人类世界浓缩到了当下。因为,我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未来的不要去妄想,只有抓住当下,没有当下,也就没有未来。未来就是当下,当下就是未来。人类命运的改变,就是从当下开始的,当下的人类,也就决定了未来人类的一切。
于是,我也就真正明白了琼的寻觅和“暗哑的声音”,也就明白了雪羽儿的“永恒”,也就明白了久爷爷的“歌声”和等待,明白了琼波浪觉的“朝圣”和那份执著的寻觅……他们才是真正活过的人类,才是真正值得敬畏的灵魂,世界正因为了他们的寻觅和“超越”,从此便有了那个叫“光明”的词汇。
我知道,那“光明”在不远处等待着我,等待着我的扑入,等待着我的“激活”。我明白,只有“激活”了那个叫“光明”的词汇,才是真正的光明,才是真正的永恒的“不老的东西”。
于是,不觉中,我也吟唱起了那首古老的歌:
霜风掠白了你的青丝
掠不老你的寻觅
点点梅花
夜夜射向天际
天涯路上无你的郎君
郎君是沧桑的雨雪
总是悄然而来
又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