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

那些人

文\陈思

昨天跟朋友一起看了leica摄影杂志的一些摄影专题，觉得好像跟着那些摄影师的眼睛环绕世界转了一圈。有时觉得这些摄影师真了不起，因为许多梦想着可以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看一看，但那梦想却遥不可及的人，却可以通过他们的眼睛和心灵，去感受另一种世界和另一种文化。有时，那心与心在碰触中的感受，或许比肉眼所见的很多东西更加真实。而且我觉得，一些摄影作品的灵魂，就在于摄影师们那颗感受世界和叙述世界的心。每一个有灵魂的摄影师，也都是优秀的作家。

我尤其欣赏的，是那些人文专题的摄影师，他们用镜头把某些群体、某种生活方式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在他们这么做之前，这些人一直被放逐在阴影之中，因为他们并非主流关注的对象，包括最近一些公益团体都在关注的自闭症儿童，以及一些长期处于战火的国家的人民，等等。

其中还有一个专题，专门展示了若干个没有灯火（世界关灯活动）的城市。那些星空下的建筑物的静默，让我想起某个早晨，站在门口看两个朋友各自在做自己的事情时的感受。我想，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若干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若干个我们不知道的心灵中间，发生着无数个故事，其中的一些故事或许是有所关联的，或许是没有关联的，但它们都在各自的世界中运作着。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心灵的舞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故事随着时光飞快地死去，有些故事却因为某种价值，被作家、摄影师、导演或者传颂者等人，通过创作或者口口相传，长久地留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被世界所知。比如我看到的一幅照片，照的是一些亲人在战火中丧生的人，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的空洞绝望，还有一幅照片，照的是一个人走过被炸到只剩一半的民居，等等。这些故事，有可能发生在每一个我们正在吃饭逛街看电影的瞬间。想起他们，也由衷地敬佩那些用生命去展现这些东西的人。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每一个能为心中的那点难受做一些事情的人，都是幸运的。我记得有一次访谈中，有一个人问雪漠老师，他见到一些悲剧时，心里会不会痛？雪漠老师说会的，但是作家能把很多东西写下来，用自己的方式去为这些悲剧做些什么，这又是令人快乐的。我深以为是。

老师的作品，暂时先不说太多了，因为总想另辟地方、另备时间，好好写点随笔和读后感。我想说的，是一个细节。

约莫两年前的一天下午，雪漠老师带着一些学生去一个地方，其中也包括我，下楼时，他和另外一个精通视频制作的学生走在前面，我刚好跟在后面，于是听见了他对那学生说的几句话，其中的一句话，令我非常感动。老师说：你要多教她一些东西，这是改变命运的事情（那个“她”，是老师的另一个学生，她有高的画画天分，画出来的画非常纯净，充满温暖和童真，但她需要时间，需要舞台，也需要精神上的支持）。两年多以来，这句话一直留在我的心里，因为它是老师很多行为的一个概括。

我印象里的雪漠老师，是一个总想帮助孩子们实现梦想的人。认识老师的这三年来，我亲眼见证了老师为了给孩子们提供一个成长的舞台所做的很多事情、所背负的很多麻烦、所承担的很多误解。有时，当我面对别人的误解，觉得难过时，想起老师承担的那些东西，就觉得羞愧不已。因为，老师完全可以过他个人想过的生活——在一个地方静静地写作，静静地生活，这样的生活，既不会招来误解，也不需要花费生命的时间，更不会被人诽谤、威胁、恐吓，但是他为了另外一种“本分”，选择了另外的一种生活。这种“本分”不会给他带来什么物质上的利益（因为他总是在付出），却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以前我完全不知道，因为老师和家人从来不说，但是后来我才慢慢知道了一些事情。知道这些的时候，我的心里很堵——在这个世界上，受到最多非议的，总是那些在做事的人，而且做的事情越多，受到的质疑、猜测、非议就越多。

就我个人而言，这三年，是我成长最快、最勇于尝试、最乐于学习、最愿意承担的三年。虽然进步不见得有多么显著，但至少我自己是明白的，一些熟悉我的朋友也是明白的。这些，都是因为受了雪漠老师的影响。就像心印法师在一篇文章里谈到的，雪漠老师为了帮助学生们成长，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耐心。他甚至把一些别人很重视结果的事情，都完完全全地当成了给孩子们训练能力、成长心灵的道具，而完全不去追究结果，更不去追究责任。但说到底，包括我在内的这些孩子们的命运，又跟雪漠老师个人有什么关系呢？唯一的关系，就是他对孩子们的爱吧。最重要的是，在他的影响下，他的很多学生也变成了这样的人。尤其是心印法师。

心印法师总说自己因为生病，做不了很多事情，但我看到的事实是，她虽然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但总是利用能够利用的方式，利用能够利用的时间，来帮助别人——别人的事情，我没太多的发言权，只想说说她对我的帮助。很多物质上的帮助，暂且也不说了，希望以后有机会说，先说说我最为感激的那些帮助吧。她在出家之前，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用雪漠老师的话来说，就是一流的人才。但是在一起做事的时候，她总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经验和思考教给我，在我不明白的时候，她还细细地举例，希望能对我有更大的帮助。我在一些事情上遇到难关，不懂该怎么做时，她的指引让我突然发现了一条新的路，一种新的成长的可能。当时我就在想：她这时做的事情，是在一般的职场上不可能出现的，至少我从没见过，别人要想得到她那样的经验，可能要自己不断碰壁、摸索上好几年，但她却绞尽脑汁地去想自己还能教给我什么东西。这难道还不够吗？而且，她虽然自己承受着那样的病痛，却还在心痛我多年前受到的一点点“委屈”。而且，她不仅仅对我一个人这样，她对很多人都是这样。这样的心，难道还不算菩萨的心吗？

我想，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真正有信仰的人，哪怕在世俗的眼光中跌到了命运的谷底，仍然不会对厄运低头的。她会像心印法师那样淡淡地微笑着，淡淡地生活着，淡淡地做着事。

生命中最令人感动，也最令人感到幸运的事情，就是能渐渐读懂他们这样的人吧？

人生很短，一切都是如此无常，但能与这样的人生命有过交集，能与这样的人心灵有过交集，确实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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