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观察 • 积累• 想象

  今天，我们讲观察、积累、想象，为什么要把这三个放在一起呢？因为观察、积累、想象是创作的三个非常重要的环节，没有这三个过程，就没有文学作品，没有任何文章。
    先讲观察，观察和看是不一样的。看，用眼，而观察要用心灵。
_   兰州的黄河大桥，大家都熟悉，如果有人要问，铁桥有多少个桥洞？但没人说得出，即使居住多年的人也不例外。这就说明了天天看不等于在观察，如果真正是有心去看，这样简单的问题是不能回答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你匆匆一瞥，是否能将那热闹的场面描绘出来，没有几个人。爸爸、妈妈和我们每天都在一起，能否将他们的言行、动作写得活灵活显的也没几个，这就是没用心去观察，在走马观花。猫、狗、马、牛是我们常见的，能用笔活生生的展示出来的也没几个人，原因还是缺少观察。
_   我们年年都要迎来春风，走出春天，写春风，春天的人不少，真正托出春的神韵的却很少，每人都自己的家乡，不同家乡就有各自独特之处，但很多人写出的家乡却是一模一样：春天百花盛开，夏天绿树成荫，秋天硕果累累，冬天白雪皑皑。这样的家乡是呆板的，毫无生趣的，应去找到它的特别之处。你爷爷岁数大了，胡子、头发、脸上的皱纹等等，你仔细的观察，并用心去体会，就可写出你实实在在的爷爷，而不只是浮于表面之上。什么爷爷的鼻子，有没有皱纹，穿件什么样的衣服，头发象什么，走路的姿式，抽烟的表情，过程等等，这就需要用眼睛去观察。用心可以观察到思想、灵魂，用眼观察重要，用心去观察更重要。在我的作品中，那些女人、男人、老头、小孩们都各具神态，绝不雷同，我是怎么得来的，就是观察。但如果要涉及更深的，就要用心去观察，通过双方的喧谈，要留意，她说这句话心里是如何想的，做个动作又说明了什么，下一步双准备干什么。一张照片，第一眼看上去觉得和真人一样，但那是死的，用心再去揣摩，这张照片就活了，成了真正活生生的人了。
    观察要设身处地，假如你是一个老头会怎样，你是校长会怎样，你是一只小狗又会怎样，写出来的东西必须符合假设的情形，绝不能什么都是你的原版。要演什么象什么，还要是什么。要你写农民，你就要了解农民，多交谈，通过不同的方式，侧面去体会农民，这样写出的农民才是活的，真实的。平时大家吃冰棍，觉得不才花五毛钱，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你妈妈宁愿喝口凉水不愿吃呢，一根冰棍五毛，那两根、三根呢，加起来就多了，那些钱又可买一些生活必需品，食盐、洗衣粉、蔬菜、铅笔等等，你这样算过没有，想过没有，肯定是没有。但你妈妈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就需要你了解妈妈的想法，去体会妈妈的感受。不同人对事情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妈妈可能会说，那东西又没营养，弄不好还要肚子疼，不如买别的。或许你爷爷会说，那灾荒年如何困难，大人小孩从不多花一分钱，你还小也不能这么乱花钱。这些都需要我们用心去观察、去体会。
   托尔斯泰写得马就非常的好，他完完全全将这匹马写活了，他的朋友开玩笑说：“我相信你祖先肯定是匹马，否则怎能写得这么好。”他写得《战争与和平》中的安娜，就是活生生的，卡列宁也是这样的。 总结一下，如何观察，第一：做生活的有心人。所谓有心人，就是对什么事情都留意、好奇，多问些为什么。为什么看到汽车来的时候两边的人都让开了；为什么看到一只狗扑上来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冷气？为什么这个人就那么难看？为什么这个狗它对你充满敌意？为什么这个他充满好奇？
    一个真正的作家，如果没有观察，他不是真正的作家。要时刻让观察引着你，让为什么充满你。你可以观察天上的白云是什么样子？你可以观察大山如何的雄奇？水是怎么个绿法？小草是个什么样子？冰化开了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你的妈妈做饭时是个什么样子？你的妈妈唉声叹气时是她心里想什么？你的爸爸大发脾气时是什么原因？你的老师为什么对一个同学好，对另一个同学不好？校长讲话时有什么特点，有什么表情？多做有心人，多想，多问些问题。还可以将一些事作一比较，就又可以发现很多东西，比如男孩子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女孩子呢？
    积累就是将观察到的零散进行堆集。不能学猴子偷玉米，到头来只剩一个。应该积累哪些：第一、积累观察到的人和事，这个积累可以用来预定青形式，也可以积累在大脑中间，平时多思考，积累是观察到的生活中的人和事。第二、知识性的资料。路遥写《平凡的世界》的时候，在屋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养猪的、养鸡的、政策、种各报纸，拿到什么看什么，到处是书。大家都看到了，街上咣哧咣哧拿着锤子补锅底的那个人是怎样补的，村子里给驴钉掌的怎么个钉法，钉不来你得观察，你还可以观察兽医劁猪时怎么劁着哩，你也可以观察你的妈妈做饭是么的。我的儿子有天给我做拌面汤，拿来了面、鸡蛋、西红柿，问我用多少水，我说五碗就够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将半碗面放在五碗水中搅，满盆满手都是面，很稀很清，没办法了，就搁在那儿了，这就是平时不观察，对生活中的点滴不仔细看。要多做观察、多做积累。
    知识的积累有知识性的还有文化修养方面的，有个人长得挺不错，还是个大学生，当了个副书记，有一天给教师们开会，说到了教师职业是高尚的，是可歌可泣的，这个泣读成了拉，后来当了县委书记时作报告时又将缀学读成了错学，惹出了不少笑话，以后人就在背后称之为“丁可拉”。穿身西服，戴个眼镜，插支钢笔，走路斯文点，并不代表这人有文化修养，关键还在于人的谈吐。当我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整天骑在马背上放马，自然就谈不上有没有修养了。所以，你们每天要背一首唐诗或者字词，这也是文化积累的一种，文化修养在于积累，没有积累就不是一个好文人。
    我曾给大家讲过秀才写诗的故事，秀才写不出诗是因为肚里没有，他老婆能生娃娃是肚里有。没有积累肚子里就没有东西，能写出文章来吗？所以积累是非常重要的。
    观察，积累就是为想象做铺路石的，想象的过程既是一个训练的过程又是一个构思的过程。为什么呢？同学们可能经常会闭上眼睛想起很多的事，能不能从这件事想到另外的事呢，有些人就说我想不上，这是因为他缺少训练。这样的人就不能够想象写文章，想象力需要非常的训练，想象力的真正基础就是观察和积累。《西游记》中的牛魔王，如果吴承恩没见过牛能写出来吗，不可能的。写好牛魔王必须要找到基础和来源。牛就是活生生的动物，魔就是非公非母，会七十二变化的假人，能和孙悟空斗个你死我活不分胜负，王就是山王，集合一群妖魔鬼怪占山为王，以上这些就揉合了一个牛魔王。火焰山呢，在新疆的吐鲁番，整座山看上去红通通的，其实并没有火焰在上面。
    我们都学过凡卡，契诃夫所写，他是一个作家，不是凡卡，他是在偶经一鞋店时看到了老板对徒工的粗暴，不管徒工的死活，从这一点上他就捕捉到下层劳动人民的悲惨，当然这样的事不只在鞋店有，而且在米店或者别的很多地方也是显而易见的。种田的吃不上饭，做鞋的穿不上鞋。再举个例子，由凋落的甘草花，想到因家贫不能上学而在裁缝铺里当学徒的胡玉萍，其余的都是通过想象，书中人一同去上山，谈理想，寻找能给她们带来好运的甘草花，能实现理想的的甘草花。或许这甘草花是她亲眼见过的，亦或是听别人喧起的，胡玉萍可能是在裁缝铺里，也可能不是，故事本身可能发生在本身身上，也可能在别人身上，只要将这些具体、详细、合理的联系在一起，就是一篇很好的耐人的好故事。
    有位同学写的《签字》，并不是真事，但他描写的很实在，让爸爸打了一个耳光，让真正的实实在在的字签在了脸上，老师向他询问时，他的言词，表情，无不反应了一个真实可信的故事。象这种事，生活中是常见的，孩子因成绩不好，挨嘴巴的很多，这位同学就在巧妙观察的基础上运用想象。因此，想象的过程是整个联想的过程。
    下面我们就做一个训练，展开想象的翅膀，一位很漂亮的姑娘，让大队书记给欺负了，家里的人很生气，由此下去，会怎样着手。
    首先，从姑娘的态度上可以有不少想象。一是，她大哭，痛不欲生；二是，她觉得很丢人，不想让人知道；三是，她觉得无所谓；四是，她咽不下这口气，要告状；五呢，也有可能这个姑娘爱慕虚荣，爱上了大队书记，并教唆他和老婆离婚。
    另外，就是这个姑娘的父亲，会如何呢？他会很气怒，骂大队书记是老畜牲，要去告他；可能想忍气吞生，为了姑娘的名声；还有可能是要钱，要遮羞钱，来了结此事。可以选择其中一种来构思下去，还有其它的设想，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从告状这方面写起来，告状去了县政府，可能会发生什么，县上忙书记和大队书记关系不一般，不管，还将这个老头教育了一番，最后就说算了吗，这样的事发生了也就发生了。或者说，县上的书记一听，管定的这件事，这样每一种设想，都是一篇文章。如果按照第一种思路，就是不管之后，这个老头气着回了家，在老婆前大骂，这世道太坏了......后来越骂越有气，而且也越来越脏，老伴和姑娘听了又如何，首先从老伴的哭上着手，哭的种类又有好多种，有干嚎，有边骂边哭，有边扇自己嘴巴，边骂姑娘的，最后可能骂到老头子上了，说嫁了个软包，跟了倒霉鬼，受了一辈子气，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个老头听后可能会接上说，你自个去重新找好的呀，等，具体的场面等都可以在平日生活中观察得到。事情会怎样发展，老头子和老伴打起了架，可能拿东西去打，亦可能互相揪扯到一块打，老伴受气之后，会去上吊或是跳井，或是也拿刀去砍老头子，根据这些又会发生不少事。先将这些搁下，那个姑娘会怎样呢？会一边哭一边跑出去，说不活了，去到同学家或是到避静处哭，或是揣把剪刀去杀书记，出了这事，村里人就会看热闹一样，聚在这个老汉家，可以写劝架，男女的劝架又是不同的，各自又起到了什么反应，也说不在拿刀打架时，不小心剁了一个小伙子的胳膊，筋给剁断了，在医院花了几千元钱，找这个老头子要钱，老头没钱，小伙子又去告这个老头子，结果老头状没告成反被人家又告了。事情闹大了，村里人说什么话的也有，姑娘活不下去了，跳了井，老婆子就疯了，整天疯疯颠颠，唱着济公的歌，身上破破烂烂，就和街上的疯子一样。构思就是凭想象，想象就是凭观察，这种能力，刚才想的能力是当作家和写文章必须具备的能力，叫做想象力。老婆子疯了之后，姑娘死了之后，假设剁了胳膊了这个小伙子正好和这个姑娘谈恋爱着哩，这个小伙子一个胳膊坏了另一个胳膊好着哩，可以拿上刀子杀那个书记，拿了个炸药包去了以后把这个书记炸掉，这也是有可能的。 或许这个老头子又去了派出所，那里的人正在喝酒吃肉，或许会遇上派出所一个特别认真的干部，他可以订认真地对这件事详细地调查，然后你可以写调查的过种，有可能村里所有的人都不敢做证，且所有证据让那个书记毁掉了，没有证据，那个姑娘也死了，查无实据，这个事情不了了之。这个老汉又到县上告状，县上派上查，结果又是一无所获。假设有人看到了，但这人偏偏又中溜须拍马屁的人，又可展开，一个一个故事接下去。
   观察，平时观察到的，没有观察就没有想象，没有想象就没有文章，所以说同学们要多观察，但是你们想一下刚才想象的过程有没有必要训练，要经常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