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天水因为伏羲,必将成为一个让人铭记的城市
仲夏,在天一书店见到国家一级作家、甘肃省作协副主席、文化学者雪漠时,他的形象与记者在查资料时看到的并无不同,略微卷曲的头发、浓眉、络腮胡、鲜艳耀眼的红衣,颇有几份“胡人”的粗犷之气。
但隔着屏幕看照片,远不如看真人来得生动,眼前一脸和善、说话时带着浓郁凉州口音的雪漠,竟让记者想到“风沙”二字,这或许源于他在二十年间,用脚步丈量了整个河西走廊古凉州的大地,抑或是源于他以广袤雄浑的大漠为背景,孜孜不倦地书写着大西北百姓的生存史诗。
雪漠曾说,西部是一块最接近灵魂核心的土地,这里既有残酷的生存环境,又有博大厚重的历史文化。或许,正是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才诞生出这样的文化。
话语里,是对西部及西部文化不加掩饰的喜爱。也正因如此,雪山与大漠,西部两大自然景观,放在一起成了“雪漠”。作为从西部走出来的作家,雪漠想用雪和漠,来展示西部的壮美和浩瀚,想把西部文化融入人类文化的大海,更想把西部文化,尤其是西部不为人所知的优秀文化,变成人类文化中非常重要的基因。“文化从不是一成不变的,只有将它与其他文化融合杂交,才会呈现出不一样的精彩和壮美。”
雪漠的“大漠三部曲”是其用20年黄金年华,为中国西部农民造像的精品力作。“中国当代文学太需要精神钙片了,雪漠的‘大漠三部曲’正是一部充满钙质的作品。”著名评论家雷达曾这样评价。雪漠却说,雪漠其实是一滴水,当他融入大海,他便有了大海的气息和胸襟。所以不是雪漠有多么厉害,而是他融入了大海。“当一个人融入大海,他就是大海。所以当我们无我地融入世界,我们本身就是世界,且世界会随着我们的融入,呈现不同的精彩。”
雪漠的作品,几乎都在传递着一种西部精神。在他眼中,西部精神包含文化和信仰两个层面。因为自然地理因素,西部人的生活往往面临很多困境,他们需要寻求生活寄托,寻找支撑和坚持下去的理由。所以,除了物质,西部人在精神上另有一种追求和信仰,并由此滋生出一种西部精神。“生活在大天大地的西部,如果没有那种精神会过得很痛苦,天地、自然,让西部人自然的拥有一种精神,即敬畏自然、敬畏文化,这是西部精神的基调和特点。”
采访中,雪漠多次提到定格。他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清醒地感觉到,生命、时间都在飞快消逝,这种直观的变化,让他急切地想控制当下的时间。“写作中,我始终有一种定格时代的意识。一切都在消逝,现在存在的很快也会成为历史。所以,我想定格一种精神,定格一个真实的西部,让人们知道在那个丝绸之路的重镇上,确实有过一种文化,它博大、超越功利,但也非常复杂,一言难尽。”
雪漠的印象里,天水是座美丽的城市,其繁华程度也超过武威。他说,天水是人文始祖伏羲的故里,是中华古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去年,他在讲解“中华文明的路标”中,首期讲到的就是伏羲,伏羲肇创了“天人合一”的中国文化。
“伏羲文化包含了太多东西,它是中华文明的种子,没有这种子,可能就没有我们现在的文明,至少中华文明是残缺不全的。”在雪漠看来,伏羲文化非常了不起。“伏羲文化蕴含着人与自然,人与天的关系,它少了一种生活化的公允,非常接近正义本身,所以伏羲文化可呈现出不同色彩,同样也可呈现出不同功能,这就要求天水对伏羲文化的宣传要回归伏羲文化本身,要有文化自信,让伏羲文化本有的精髓呈现出来。”
雪漠对天水文化的了解远不止伏羲文化,大地湾文化、先秦文化他也知之甚多。“特殊的文化土壤,孕育出特殊灵魂。天水深厚的文化孕育出伏羲、雷达,天水也因此必将成为一个让人铭记的城市。”
雪漠认为,背靠如此辉煌的文化,天水应当走出更多的作家。而天水之所以没能走出更多的作家,或是因天水人生活得过于安逸。“一个人活得过于安逸,缺乏压力、缺乏刺激,就很难对生活有所思考和体悟。”
“我到一个地方前,心里必然是爱着这个地方的,达不到爱的地步,就不去,我会慢慢等待机会。来天水前,我曾多次路过,但真正爱上这里,是在这里有了许多朋友之后。想到天水,就想到朋友、想到老师,于是我来了。”雪漠对于此次来天水如是说。
雪漠坦言,曾有过为天水写一部书的想法,后来因种种原因搁置了。他在采访中表示,还是想写写天水的伏羲文化、写写天水的雷达。“写一两篇文章是可以的,但能不能写一本书就不好说了,这得看缘分。”
“天水师范学院建了雷达文学馆,让我对天水肃然起敬。”如果说,雪漠来天水还需要一个更具象的理由,那便是雷达文学馆。得知天水正在重修雷达故居时,雪漠似乎更为愉悦,“好,好,天水会因雷达故居的出现,让更多人对这座城市肃然起敬。”他表示,对雷达故居的重修代表着对文化的敬意,对精神的敬畏,也代表着天水这片土地的品位、境界和胸怀。
在天水,自然绕不开雪漠文学创作中的“贵人”雷达。“我最初写作时,桌子上只放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便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雷达老师的。那时写作根本看不到一点希望,因为在当时的西部,特别是凉州这样的地方,要走上文坛,何其艰难。但我内心一直有个信念,只要写出好东西,有雷达,我不会被埋没。”
不出所料,《大漠祭》出版后,原甘肃省作协主席王家达将作品推荐给雷达,雷达读完非常喜欢,并在《光明日报》发表了《生存的诗意和新乡土小说》的评论文章,那年雪漠登上“中国小说学会2000年中国小说排行榜”。之后不久“冯牧文学奖”评选,雷达又将雪漠推了出去,雪漠也因此获得“冯牧文学奖”。此后,为将雪漠推向全国,雷达先后在《人民日报》《文艺报》《小说评论》等报刊上发表多篇文章。“雷达老师推我,不是只写一篇评论,而是见人就说,逢会就讲。”
如今,雪漠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报着雷达。“我当前的任务不是写多少作品,而是把雷达精神传递下去。世人因雷达知道了雪漠,那雪漠有责任也有义务让更多人了解这种精神,一个人的精神会随着文化的传承不停地传下去。我也希望能向雷达老师帮我一样,帮助更多的文学青年。”
谈及雷达文学馆对天水的影响,雪漠说:“雷达是西部大地走出去的奇迹,他对中国文学的影响长达40年,他影响了中国文学的格局,影响了中国文学的走向,推出了一大批包括雪漠在内的作家,他的坚持、胸怀,都是中国文学40年来绝无仅有的,希望天水未来能把雷达精神跟城市的文化建设结合起来。”雪漠坚持,有形的东西终将消失,唯有精神会永存。“希望天水珍惜雷达精神,只有把雷达这张牌打好,天水定会成为中国城市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采访临近结束,雪漠以一曲高亢质朴、野性苍凉的凉州贤孝《王哥放羊》,带记者走进黄沙大漠,走进他粗犷、沧桑而又辽远的凉州。恍惚间,记者仿佛看见他背着行囊、哼唱着凉州贤孝,朝着大漠深处走去。彼时,落日的余晖铺满整个沙漠,四周被染成一片金黄……
□新天水记者 徐媛
简介
雪漠,原名陈开红,甘肃凉州人。国家一级作家、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化学者。著有小说《大漠祭》《野狐岭》《凉州词》,自传体长篇散文《一个人的西部》,游记《匈奴的子孙》等。
作品入选《中国文学年鉴》和《中国新文学大系》。曾获“冯牧文学奖”“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等重要奖项,连续五次获“敦煌文艺奖”,连续三次获“黄河文学奖”,三次入围“茅盾文学奖”。
转载:《天水晚报》2021年7月16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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