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西夏咒》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西夏咒》

文/陈思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话无数次在生活中得到验证，这不禁令我再次赞叹此句的精辟。我也认为，对于《西夏咒》的多种解读，赞至五体投地，毁至灰飞烟灭，更是将这一观点体现得淋漓尽致。此处，我想以人的身份，简单分享自己对《西夏咒》的又一种解读方式。

《西夏咒》中对人吃人场景的描写引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潮，其中便有评论家指出，《西夏咒》的极致描写，是“借助了文学的反思和批判之名义，用人性的恶与丑来吸引读者的眼球”，是“让本该有的对生命的尊重被毫无心理障碍的杀人烹尸抹杀了，让本该有的对暴力的否定被对暴力的咀嚼掩盖了，让本该有的善和悲悯被凶残和惨烈取代了，小说也因此沦为品尝屠杀快感的庸俗文本”，我认为这一论点是建立在一种对小说的片面化解读上的。如果将《西夏咒》割裂，分成一个又一个的独立环节来看，我们还能从中找出更多的证据来支撑这位评论家的观点。但问题是，小说恰恰是一个整体，如果我们不以一种通览全文的眼光来评价一部小说，而仅仅是对其中的某些情节产生一种情绪，并且基于这样的情绪对小说进行看似全面的评价时，就难免会断章取义。尤其是当我看到这位评论家在文中提出的“纯正的文学趣味应该是，即便在黑暗中，也能守住理想精神与人性的光芒，就像朱光潜所说的那样，即使是悲剧性的小说，也不在描写黑幕，而在于‘达到艺术上一种极难的成就，于最困逆的情景见出人性的尊严，于最黑暗的方面反映出世相的壮丽。它们令我们对于人生朝深一层看，也朝高一层看。我们不但不感受实际悲惨情境所应引起的颓丧与苦闷，而且反能感发兴起，对人生起一种虔敬。’”我认为这段话恰好是《西夏咒》的写照。因为，《西夏咒》中最为精彩、也最为着重渲染的，并不是极致的罪恶，而正是一种人性的升华——女主人公雪羽儿对极致仇恨的超越，对杀母仇人的宽恕与祝福。在我眼中，这正是人性的尊严。与罪恶的顽强对抗固然令人敬佩，但比这更难做到的应该是对仇恨的超越，正因为如此，偷赈灾粮救百姓于困苦，并且超越“恨”实现一种“爱”之升华的雪羽儿，才更加令我敬佩不已。我认为她的能人所不能，体现了人性最为高贵的一面——她完成了对神性的追求。

那位评论家也谈到，小说中对人性的反思，没有任何新鲜之处。或许确实如此，但我认为有的东西的意义并不在它非常新鲜，就像“助人为乐”的道理，它并不新鲜，但千百年以来仍然不断为人所传唱，为什么呢？因为世界需要它，即便那些讥讽它的人，仍然希望自己在困难的时候能得到别人的帮助。而且，在我看来，大多数人所谓的反思“人性”，仅仅是对“人类”这个名词所进行的反思，这种反思往往是与自己无关的。即便我们在谈论间带有一点惭愧的情绪，也大多是为自己属于人类这一丑恶群体而感到羞愧。《西夏咒》中最独特的一点，就在于它并非拷问和斥责世界，而是叩问自己的内心。我觉得，《西夏咒》写的并不是一个世界，而是一个人的心灵，它所有的丑恶和超越，都是发生在一个人内心的事情。比如，饥饿使人做出一系列丧尽天良的事情，这难道不是欲望使人堕落的象征吗？人们抵着饥饿上缴“皇粮”，却不顾路边的饿死骨，这难道不是被固有观点桎梏而看不见事实真相的象征吗？雪羽儿们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难道不是良知与欲望相争的象征吗？雪羽儿对欲望与仇恨的超越，难道不是人性升华的希望吗？所以，我认为《西夏咒》并不仅仅是一个小说文本，而是一面镜子。

在我看到瘸拐大这个人物所发生的一系列转变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从孝子变成弑母的罪人；为了稀释罪恶感，他将所有的错都推于敌对方；在强权的压迫和虚荣感的促使下，他甚至活剥了无辜少年的人皮。这一切都是血淋淋的，它们看似离我们的生活很远，但其实在我们的生活当中无处不见。因为它是一种欲望与良知的较量。在读到这个片段的时候，我的内心非常疼痛，疼痛之余，也感到极度的恐惧——我不知道自己在欲望与恐惧之下，会不会做出他那样的事情？我觉得是肯定会的，因为我是个跟他一样懦弱的普通人。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会像书中那些女人般满怀妒意，会像书中那伪善的王善人一样自私，也会像书中不知忏悔的张屠汉一样满怀仇恨。但人不都是这样的吗？有时候我感到非常无奈，因为人性中丑恶的一面似乎是根深蒂固的，可书中描写了那么多极致的恶，却又有一个极致的善之代表——雪羽儿。这个女子，为我提供了另一种角度，另一种生命的可能。我觉得，她就像浊世中的一朵莲花，是一种最纯净、最美的希望之象征。我更感欣喜的是，这希望，或许也存在于我与每一个跟我一样的人心中？

我非常赞同那位评论家引用的那段话：“它们令我们对于人生朝深一层看，也朝高一层看。我们不但不感受实际悲惨情境所应引起的颓丧与苦闷，而且反能感发兴起，对人生起一种虔敬。”而这正是我心中对《西夏咒》最好的归纳与总结，我也非常感谢它为我的生命、更多人的生命提供了另外一种角度与观点。这就是我心中的《西夏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