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煞
文\犀之
有人说,我们豹海豹家族是南极最凶猛的动物家族。有点言过其实了。虽然我们有灵巧的身体、滑腻的皮肤、狼一样的牙齿,在海里所向披靡,可一旦面对那一身黑白花纹的虎鲸,我还是要拼命游到最近的海冰旁,奋力一跃,上了冰层,才能避免被吞食的厄运。那个可怕的黑白皮肤的虎鲸、我们的克星,我们称他“黑白煞”。听说人类也怕黑白煞,他们给“黑白煞”起了个新名字:黑白无常。呵呵。
只要海里的黑白影子一闪,我那可怜的弟弟,准会先尿湿了裤子。我可没那么不淡定。我会一边逃一边回头看。说不定,那“黑白煞”是个迷你版的呢。你瞅瞅,仔细瞅瞅。——对了!没错!美味的迷你黑白煞来了—— 一只忙着低头捕鱼的帝企鹅。
每年冬天,帝企鹅都会游到冰山那边已经结冰的海岸上产蛋,孵育下一代。他们成群结队的,有几千只呢。一产完蛋,母企鹅就开始下海找食吃。这可是送上门的美味呀。俺怎能辜负这只可爱小鹅鹅呢?顿时,我满心满眼都是它,看他还没注意到我,心下窃喜,准备绕到她身后。趁他不备,一口吞下。
待要张开我蟒蛇般的大嘴,想象着口水和脂肪混合充盈在嘴里的幸福,都垂涎N尺了。突然小鹅鹅一扭身,跟我面对面。我顿时愣了,她竟然敢直面我!她指着我身后,说:“你看!虎鲸来了!快跑!”笑话,这把戏也能骗到我?不过,趁我一愣神的功夫,她已不见了。小鹅崽子,竟然敢骗我!哪有什么虎鲸呢?
不过,多年的海里江湖生涯,练就了我敏锐的第六感。疑心很重的我还是不放心地转头,看了看身后。这一看可不要紧!不远处,模糊的有一堵黑白花纹的墙正在移来。妈呀,是真的“黑白煞”呀!身体早已本能地翻转,开启奔逃模式,向岸边拼命游。要不是刚才全神贯注在那只小鹅鹅身上,我怎会连“黑白煞”逼近都觉察不到!心里想着,尾巴上却也不停地使劲,吃奶的劲儿也不过如此了吧。如果我不用尽全力的话,虎鲸只须扇几下尾巴,就会追上我。而且,虎鲸出动、成群结队,必然不是一只,而是一群。想到这儿。我的心一哆嗦。
还好,前面有朦胧一片白色出现。应该是一块浮冰。我顾不上计算起跳的距离,眼睛一闭、猛弓起身子、尾巴狠命拍水,终于跃上冰面。好险呐,我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这块浮冰足够大,虎鲸们也掀不翻——危险暂时解除了。肚皮贴在冰面上的感觉从来没有如此踏实和美好,太阳照在冰面反射的光线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刚想晒太阳休息休息,却听见不远处有细微的喘息声。哦,怎么这么巧?竟然是那只小鹅鹅?她站在浮冰的另个角落,颤抖着羽毛,惊恐地盯着我。这叫啥?哈哈,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缘分吧!
看到我关注到她,她张了张嘴,用那企鹅独有的美妙的声音颤颤地说:“我刚才不是故意要骗你。是真的发现你后面来了一大群虎鲸。”定了定神,她接着说,“请不要吃掉我。我家里还有刚出生的孩子,在等我回去喂食。不然可怜的他饿死。请求你,看在我刚才给你通风报信的份上,就放过我这一次吧!”说完,她留下了无助的眼泪。
看看,这世界是多么地有趣。上一秒,我的命攥在我的“黑白煞”手里,下一秒,我却要做小鹅鹅的“上帝”。这难道就是人类所说的轮回么?我怀疑我的上一世,一定是一个人类中的哲学家。
说实话,我现在,很饿。但我更累。刚才那一番惊魂的逃亡,耗了我不少体能。比起挪着几百斤的身体扑上去吃掉这只小鹅鹅,我似乎更愿意趴在冰上休息会儿。也罢,先不吃他吧!小鹅鹅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她似乎比刚才更有底气地又说:“为了让宝宝安全地出生,他的父亲要时刻不停的温暖着宝贝蛋!他在冰冷刺骨的黑暗风暴里,已经足足熬了两个月!我还没有见过我的孩子呢!他肯定是一个毛茸茸的,可爱的小家伙!”
不得不说,这母亲一旦有了孩子,咋都变得那么鸹噪!我累得不想搭理她。在朦胧的半睡半醒之间,突然我脑海里现出了一个毛茸茸的、白乎乎的小家伙。哦不,我努力抡着脑袋——那是我最不想回忆的画面。那是我可怜的小白白。他刚出生的时候,遇到了大风暴。他的母亲和我也抵挡不住严寒,不得不下水取暖。只能把还不会游泳的他孤零零地留在冰面。不然,我们会全都冻僵。等到风暴过去了,小白白也没了。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是做父母最痛心的事吧!也怪,最近,时不时的,小白白那奶生奶气的呼喊声就响起。谁说动物是愚痴的?天下的父母的心是一样的……
一种浓浓的沧桑包围了我。眼前的小鹅鹅也仿佛变成了可怜的小白白。虽然嘴里的口水还在分泌,可我却也没了胃口。我仿佛不相信自己空洞的声音在说:“走吧!趁我还没后悔。你走吧。”目送一条阳光中闪着金光的弧线,消失得无踪。
顿时,眼前恢复到一片纯白色的世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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