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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妞儿的东北事儿

2016-01-15 16:05 来源:www.xuemo.cn 作者:斯琴琪琪格 浏览:42307265

 

大妞儿的东北事儿

/斯琴琪琪格

 

我把雪漠老师的书读得很慢很慢,他的《一个人的西部》,像一粒深深扎根于泥土的种子种进了我的心里。一粒种子,一旦嵌入泥土,从此,风、雨、雷、电,甚至蚂蚁、蚯蚓,亦或是拱进粮田里寻找吃食的猪,都能掀起一粒种子的波澜,五味杂陈,却又风雨无阻地生长。雪漠,一个大胡子的硬朗的男人,我只在百度里见过,却已是当成了我文学路上,甚至人生路上的一位良师。有些道理和觉悟是无需亲力亲授的,孔门弟子三千,孔子之所以成为旷世永久的大师傅,定不是他跑断了腿给那三千弟子讲学所实现的,那最大的裨益之物,是他著的《春秋》《论语》等囊括他一生智慧的书籍,让他的三千弟子汲取到了诗书礼仪的大营养。

雪漠,他用他的书籍给了我深醒深悟的启迪。

一篇篇翻过,我收获的不仅仅是他那积极向上、不入流俗、勇往直前的思想,更开启了我人性中一直隐藏的真善美的品格。雪漠是个念旧情的人,人在广东,却念着他的西凉,他的洪祥镇,还有洪祥镇上的贤孝和一些他曾经憎恶或是曾经温暖过他的人。

雪漠用浓浓的西凉情,勾起了我对故乡的回忆。

我是个地道的东北大妞,喜欢吃大葱蘸酱,喜欢用“整”这个词语说话,我总是放大音倍用无意识明朗和证言着自己是个东北大妞儿。

许多年了,自19岁离开东北的家乡,我越走越远,可走的越远,越是惦念着我的大东北,还有大东北的亲人、山山水水还有我的父老乡亲。那种对故土的想念,日益浓重,让我的每一根神经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我找不到排解的途径,也得不到宣泄和救赎。雪漠,那个目光坚毅、浓情厚意的男人,让我这个几个月都握不起笔杆子的人,想到了怀念家乡的方式。当然,下面要写到的东西,比之于雪漠老师,肯定是个仿品,甚至不可能是个高仿品。但是,我那独一无二的东北故乡,我曾经烂熟于心的喇嘛营子,绝对是个真品。

我出生的地方,是东北辽西一个叫喇嘛营子的小村落。我知道喇嘛营子这个称谓一旦被高精尖的网络科技主宰,一旦被重口味的网友人肉,琪琪格是和谁光屁股长大的,又怎么站到六尺高的墙头上愤怒的揭过一个领养孩子的伤疤,还翻过谁家的房顶去偷杏子,我这个所谓的淑女就一定会晾晒于光天化日之下难以出嫁。但我不怕,我甚至希望有这样的一场波澜,雪漠老师的洪祥镇都坦诚的出现在他的书本里,我一个初涉文坛的小辈,又有何干系,只要我的喇嘛营子被更多人记住,那我何乐而不为?

喇嘛营子,其实是一个蒙古族村子的一个小小的片区。拿我们蒙古人划分区域的习惯来讲,算是一个很小的部落。读者朋友一定在窃笑了,这名字怎么这么稀罕。我也曾非常的好奇我的村子的来历,个人猜测,兴许是因为祖辈人信奉喇嘛教,或是祖辈上有许多的喇嘛聚居于此而得名。如今草原之外的蒙古人信仰长生天,已经是种广性的概念了。人们的信仰变得比以往更加精细,喇嘛、萨满、佛教算是主流信仰。我本人是信仰佛教的。其实也是个懒人,说是信仰,却从不学习和研究佛法,但是我只记住一点:佛教诲人要行善积德,心存善念。我一直把这种信仰作为我的行为标尺,越是长大,越是牢牢的恪守着,或许这也算是一种修行吧。

 

 

蒙古民族曾经一统欧亚大陆,我个人觉得祖先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宏大的成就,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骑兵有多么强大,也不是因为他们多么的能征善战,而是因为他们有着统一的信仰,为了信仰,他们做到了齐心协力,共患生死。信仰是个很强大的东西,它无形却有着强大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它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摧毁一个人。雪漠老师书里的朋友张万雄,他是个法官,他的世界只承认推理和逻辑,他是个没有任何信仰的人,最后在抑郁症的折磨中跳楼身亡。雪漠老师说:他的死,是因为没有信仰之光照进他的心里,没有光明指引的人生如何不去抑郁?我感到有一种强烈的共鸣。我的喇嘛营子人,全营信仰佛教。正因为这种高度统一的信仰,自我记事起,就能深切的感受到人们的互助互爱和患难与共。邻里之间有了什么好吃的,东一点,西一点,主家几乎吃不到太多,全部分摊了出去。谁家逢年过节杀了猪,一头猪,一天的功夫,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吃个差不多,东家最后只剩下大年三十炖酸菜的那么一点猪肉了。谁家有了病人,只要一个招呼,半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安睡不下,惦记着这家病人的病况,送吃送喝,还要为其寻医问药。喇嘛营子,说它是个传说,一点也不为过。它像一窝蚂蚁的蚁后,全村无汉民,清一色的蒙古人聚居在一起,娶亲不娶汉,嫁女不嫁汉。奇怪的是,周边紧隔二里地,竟然都是汉民村落,或是蒙汉杂居的村子。没有一个地方像喇嘛营子这样清一色的蒙古人。喇嘛营子的人从不外出务工,不是因为他们汉语生硬笨拙,而是因为他们不忍留下妻儿受苦。他们在自己的黑土地上辛勤的耕作,地锄了一遍又一遍,淌了一次又一次,虽然靠天吃饭,但由于勤劳肯干,入秋后总是能得到长生天眷顾,家家户户有着好的收成。魁梧的汉子们舍不得花钱,他们把钱花在女人和孩子身上,进城买来的东西里,给自己的,最多是几两旱烟叶子或是一瓶白酒老三沟。

外村的汉人喜欢来喇嘛营子,蒙古人既爽朗又好客,一条心的对客人好,从来没有什么弯弯绕的坏肠子。于是,饭桌上总是出现一种情况,语言沟通困难,男人们连比划带猜的推杯换盏,最后一齐睡倒在热呼呼的火炕上。女人们各说各的语言,就忙着给男人们找棉被,盖了一层又一层,男人们好不舒服。小孩们做什么呢?学着说汉语。蒙古语很有意思,什么话,语序总是颠倒着说,比如说吃饭,蒙古语会说成饭吃。诸如此类的句子非常之多。让我记忆最为深刻的是我小时候阿妈对我的戏弄。小镜头,大体积的黑白电视里经常演什么《林海雪原》类似的电影,我听不懂汉语,所以很难理解电视上哪个人是坏人,哪个人是好人。可是汉语这个东西实在令人琢磨不透(其实汉语相比蒙语要简单的多,但是那时就是觉得汉语太难),汉语里所谓的“坏”,蒙语里翻译为“破”。所以我就常问阿妈,这个人是破人还是好人呀?阿妈每次都会笑的前仰后合,却不更正我的语误,我就那么称呼坏人为破人,足足称呼了两年之久,直到两年后邻村的一个汉人大叔在家里喝酒,给我进行反复更正,我才确信我说的是错的。

虽说喇嘛营子是蒙古人聚居的营子,但是那里的蒙古人讲的蒙古语和蒙古族很多自治区的蒙古人有很大的方言差异。他们由于和汉民接壤生活,像电视、冰箱等诸如此类的名词几乎都用汉语直接音译,细想,这些东西自古也不是蒙古部落里研发和使用的,既然会用汉语称呼它,何必绞尽脑汁非要发明出个蒙古语叫法呢?说到蒙古部落,在这里简单说说喇嘛营子所在的县城阜新蒙古族自治县蒙古人的来历吧。如果追溯到祖先来源,大致来源于蒙古贞、兀良哈、土默特、察哈尔、科尔沁等五个部落。据说阜新地区的蒙古人应该大多是蒙古勒津部落当年因为战争压力从河套地区迁移而来,在先后120多年时间里,采用七大姓氏:吴、白、武、包、齐、韩、海姓。我有包姓,喇嘛营子人大多也姓包或白,这么推算,大抵喇嘛营子的蒙古人都来自蒙古津勒部落吧,现在人们称呼那里的蒙古人为蒙古贞。对于蒙古人的历史想要有更多了解的读者不妨阅读一下十三世纪四十年代撰有的蒙古族历史巨著《蒙古秘史》。

一直觉得,在喇嘛营子的那些时光独一无二,无法复制。不是因为童年的无法重来,而是因为那年月,那样简单独特的村落,在时代革新的洪流下,已渐渐消逝。当然,我指的是小时候的喇嘛营子,如今不算是面目全非,也算是龙腾虎跃了,很多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的消失,也在慢慢的改变性质。很多的人,也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些人。人们的思想千变万化,变好变坏谁也抓不住的。这是我和雪漠老师毫无迥异的痛。

然而,喇嘛营子无论变幻成什么样子,它终究是我寄情于思的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它位居大东北的辽西,同时聚居着一群说着蒙古语的亲切的乡人。我今生今世都难以割舍的在内心里柔软、活化的地方。

我相信一种力量,故土的力量。这种力量根植于人们的灵魂深处,走得越远,想念的心情就愈加深刻。雪漠老师说,这应该不叫印象,而是烙印。是的,是烙印。故乡的烙印会融入每一个人的骨髓,那里的一草一木;那里的炊烟;那里熟悉的乡音;甚至一条老狗和一头老黄牛都不会让你忘记。你记得那里的人常吃的一种饭菜,也记得那里的人曾经在你面前展现出来的各种习惯,还会记得家家户户的房梁和土地的样子。你是那么深的牢记着家乡的一切,然后在年复一年的漂泊劳作后,又年复一年的投入返乡大军的洪流。没有人能够阻碍一个念着故乡的人挤进拥挤的车厢,汗流浃背幸福的归来。所以,我要写写我的大东北,我的喇嘛营子和营子里的蒙古人。雪漠老师哀痛地说过,如果没有他对西凉洪祥镇的记载,那洪祥镇永远也不会被世人记起。是的,不光是雪漠的洪祥镇,还有我的喇嘛营子和更多人心里的故乡,如果没有人记载,几十年过去,甚至几百年过去,在岁月的无情冲刷下,它们只会是一个历史,一个随着老一辈人入土为安而埋进黄土的,没有任何文字记载的历史。

写出来吧,让我们这些识文断字的人把故乡的小村庄写出来吧。未来,或许有更多的城中村出现,然后消失,然后变成城市。就请,把还能念起的美好写下吧,祖辈人那些曾经暖心的画面,是留给后人的精神财富,这种财富,会让后辈人在时尚和飞速旋转的时代里,更多的体味到货真价实的复古和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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