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我不图别的,只为明天记忆模糊了,还有一篇青春小纪帮我找回些许美好,足矣!
余泽雄:那段青春记忆
在海滨城市一家小的造船厂,工作四年后,踏进了大学校门。1974年9月。那天,还未进入华工校园,就能看到一座高大的花岗岩石牌坊,上面写着“国立中山大学”。后来,才知道华工历史上也曾经有过,归属中山大学管辖。提着行李,走在学校宽阔的东湖路上。红墙绿瓦的教学楼、实验室,古朴轩然。校道旁,绿荫扶疏,清幽舍人。校园中心的湖面,波光盈盈,遐想连翩。从没有过的感觉,兴奋、依恋、朦胧、幸福,都柔和在了一起,真难以表达。
新生报到后,也许毕业生还没有离校,腾不出学生宿舍,我们一个班25名男生,集体住在一间简陋的小礼堂,说是小礼堂,其实叫大课室,更准确一些。全班都是来自本省各地区的学生,在一段青春的时光里,走到了一起,是多么庆幸的事情。男生都住在一起,那热闹,那温存,那趣事,真少不了。记得一次,不知哪位同学,把准备要洗的衣服,搁在脸盆里,离开了一会,当回来正要洗时,却不见了衣服。于是就问其他同学,我的衣服哪去了?也没有人知道,后来这位同学,却在晾晒处,找到了已经洗干净的衣服。这分明是,另一位同学就顺便,给这位同学的衣服也洗了。虽是小事,但在同学之间,添了一丝小小的温馨。70年代,物质还比较缺乏,每天学生的伙食很单调。有时,食堂一个星期下来,都是吃包心菜,吃怕了。有一次打饭,我跟食堂的工友(那时不叫服务员)说,我不要菜,给一勺肉汁行吗?工友却不太高兴,给了半勺汁。排在后面的同学,也想要肉汁时,这位工友发了脾气,骂骂咧咧了几句,也断了同学们的“奢求”。伙食的单调,却也为我们这些青春的“馋猫”,有了想吃好点的欲望。使人难忘的,莫过于假期结束返校的那几天,生活家庭稍微富裕的同学,把家乡的特产,都带回了学校,让大家同享。有冯肈林广宁粽子,有黄桂华龙川牛筋膏,有周木珍梅州沙田柚,还有很多,都记不住了。海边来的我,自然就是海味鱼干之类的。在学生宿舍做吃的场景,至今不忘呢。丁文发,我们的副班长,兼文体委员,老家东北,广东出生长大,有着东北人的直率豪爽,却也擅长广州的美食烹调,尽管那时从家里带的,现在看来是上不了餐桌的小剥皮鱼干,可是一经他的巧手,只有一个电炉、饭盆当炊具,就把那鱼干和辣椒,爆炒得香味四溅,一大间宿舍溢满了让人嘴馋的味道。这些生活点滴,只是当年学生的小插曲,暂且不表。
尽管入学前,大家都有工作经历,可是绝大部分同学都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历史原因造成,我们没能完整地读完中学课程。刚入学,要安排半个学期,补习文化课。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学完中学几年的课程,若没有刻苦和自觉是不可能的。在文化补习的时间里,有一位姓杜,教物理的女老师,齐耳的短发,白哲、细腻、秀气的面,总是带着温馨的微笑,尽管下了课,仍不厌其烦地解答同学的疑问。她教会我们知识的同时,更传授书写作业时,清晰严谨的习惯。她那句“作业书写工整,对今后工作是有帮助的,”能否称得上是经典的话,不重要,但却使我们终生受益。尽管杜老师当时的年龄比一些同学大不了多少,可是,杜妈妈的尊称,却一直留存在他们的心里了。有时,学生对老师情感的表达,在其背后更真实、更朴素,有些也附加了点俏皮、调侃色彩。教电厂热力装置课程的陈青老师,是地道的广州人,上课讲一口纯正的广州普通话,个子高,肤色黝黑,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吸烟很厉害,手指和牙齿,熏得黄黄的。但是,他和班里的男同学关系特别好,课外聊得很随和,在学生的眼里,像哥们的感觉。于是,也不知是哪位说广州话的同学,在背后给他起了个俗名,“烟屎陈”,在有些人眼里,可能不雅,也难怪,地方语言含义差别很大。可知道,广州人起这样的外号,一般是很熟、很友好的人,才会这样起名,对方不但不反感,反而也坦然接纳,这是不是一种文化上的宽容,说不清。还有一位实验室里的老师,姓冯。平常朴素得像个农民,大热天,只穿背心西短裤、拖鞋,吃饭时间,经常看见他,拿着比学生吃饭还要大的盘子,往食堂赶。见到学生总是笑眯眯。他那不修边幅的外表,也让我们班的“愤青”们,起了个忍俊不禁的外号,“冯傻子”,不过,大家也只是在说笑时,说说,而在他面前,还是很尊重的样子。在当时,他可是研究太阳能的专家。有个暑假,我没有回家,冯老师来学生宿舍找我们,说有没有懂得烧电焊的,帮他焊一个聚焦太阳镜的支架。真的找对了,苏初成同学就行,于是,帮冯老师完成了这个件事。在那个批判“师道尊严”的日子里,我们的师生关系,并不紧张,倒还觉得融洽。但也出现过一次,师生关系紧张事件。那是教我们电工基础课的李膺春老师,大部分同学听不明白,向教研处反映了几次,依然如故。于是,学生代表找到系领导,要求换老师。教研处领导说;他是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讲这门课是最好的老师。但大部分同学却不满意他讲课质量,这下可真的触动了李老师。也许,学校领导做了他的思想工作,接纳了学生的意见,在后来的讲课里,大有改进,同学们的反映也算满意。三十多年了,时过境迁,拿到今天来讲,无需判个对错,客观地记录下来,也为我们曾经的年少气盛,给李膺春老师造成不快,道歉!
校园的生活,总是愉快的。那时期,学习的压力虽然不大,但同学们的自觉性却很高,每天晚上图书馆,座无虚席。课外作业不多,但预习课本内容,占用了课外大部分时间。也有测验和单科考试,成绩并不看重,因为它不影响毕业。尽管这样,并没有丝毫降低大家学习的积极性。要学到真知识,为人民服务,是那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因为,我们这代人,已经被运动荒废了读书的黄金时段,若不趁还在青春期内,挽回已失去的学习机会,那将是一个多么大的遗憾。不管在什么时候,人有了求知的愿望,就会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境界。那个时代,给大学生冠以一个叫“工农兵学员”的称号。入学前,他们都是参加了工作的人,大部分是本单位的青年精英骨干。就拿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后来也是党支部书记的莫月花来说。入学前是海南省一个县的妇联主任。这样的学生干部,能力很强悍,但大姐般的细心,却把男生管得服服帖帖。由于,生源背景,学校赋予他们更多的自行管理空间。由班级组织的社会活动,也具有一些传统教育意义。有一年的清明节,计划组织全班同学,到广州起义烈士陵园举行纪念活动。要写一篇祭文,这项任务交给了我,为写好文章,跑了两天图书馆,收集背景材料,完成了祭文。在清明节那天,全班同学肃穆站在烈士墓碑前,我庄严地朗诵了自己撰写的祭文,心潮澎拜,一股豪情也油然而生。礼仪结束后,那篇祭文稿,被其他班同学要去了,要是能保留到现在,看看当时是如何的一种文思,说不定能获得一篇散文随笔。
大学三年半时间,很多事情已经淡忘,但我们居住在东5宿舍,发生的一些轶事,却很难忘记。因为这里,是同学们相处时间最长,距离最短,交流最频的地方。那段青春记忆中的喜怒哀乐,都曾经发生在这里。有一段时间,班长刘伟光住的宿舍,一到晚上是人气最聚的地方了。为何?原来故事会开讲,主讲者,班里最高个子刘伟光。这位山东汉子,有讲故事的天才,什么小说看过一遍之后,基本上能把书中的故事,有声有色地描述出来,在同学自修完后回宿舍,都喜欢来他这里,解解乏。“小孩”——谢泽权,更是热心听众。有时,刚讲到精彩之处,大个子班长立马卖个关子,“欲知后事,明天分解”,把听者的胃口先吊起来。谁要求再讲一会,也不行,逐客令一出,“该干嘛干嘛去!”于是,各回各房歇息。
记得有几天,班里的小孙,情绪十分低落,眼睛也红红的。问他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就是不开口。还是书记莫大姐有能耐,和几个女同学,从小孙的嘴里撬开了秘密。原来,他父亲去世了,家里人怕影响他学习,一直瞒着他。同学知道后,自发捐钱给小孙,大约捐了几十块钱,那时候,班里有部分农村同学,每月的助学金也只有几块钱。尽管大家都很拮据,还是毫不吝啬,帮助有困难的同学。这浓浓的同学情谊,至今难忘。
校园里的青春,是那样的无忧无虑,没有算计,没有戒心,纯真可爱。学习上的紧张和压力,并没有消解大家追逐愉快的心境。五.四青年节的晚会,也是同学们最开心的日子之一。自编自演,各显乐趣。梁秉成的粤曲清唱,“小孩”(谢泽权)的武术,班里“五朵金花”的女声小组唱,刘小琼与林新华的男女声合唱,冯肈林的空翻,还有我与钱大哥合作来一段诗朗诵,自己写的拙诗“小路”,现还记于旧日记本里呢!
三十八年前的青春,既清晰,又模糊,既留恋,又淡然,有笑声,也有泪水,有激情,也有迷茫,有向往,也有彷徨。这一切都成了那段时光,最值得品味的记忆。尽管三瓜两枣,鸡零狗碎地柔和在一起,不成文章,也不要紧,能抓住几块记忆碎片,那怕不全面,但却是当时的原形和真实,就足够了。因为,我相信与我一起经历过那段青春时光的同窗学友,并不执著每件事情的细节,只求看到一副青春的水墨画,几行曾似相识的文字,若能为他们带来一点点快乐,就很知足了,我不图别的,只为明天记忆模糊了,还有一篇青春小纪帮我找回些许美好,足矣!
于2015年12月31日晚上搁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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