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的文学创作——对话作家雪漠(2)
二、“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
◎张凡:从个人的阅读体验来看,在您的作品里,文字背后有一股力量在推着。在昨天《野狐岭》的研讨会上,您有说过,您的内心深处始终涌动着一股流动的力量。这股流动的力量可能是灵魂,也可能是一种精神的凝聚。您也曾说过:“人生是个巨大的幻梦,同时也是现实的存在。在那存在和梦幻之间,定然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通过阅读您的作品可以发现,您总会借助小说中的人物去阐述您内心中的这种“说不清,道不明”。那我们能不能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就是那股流动的力量?
●雪漠:大自然中有一股非常神秘的力量。事实上,目前我们的文学中,甚至包括医学,比较注重一些概念化的阐述,却忘了这种神秘的力量。其实,科学也在关注这种神秘的力量,或被称为暗物质、暗能量。大自然中有让人类从自身之外关注的一种生命的力量,在过去也有人称之为灵感。那这灵感来自于哪里?它不仅来自于作家本身,还来自于外界,可能有一种我们目前尚没弄清楚的存在,影响、并参与着作家的创作。换句话说,除了作家自身的内因之外,必然还有一种外因的存在,但这种体验一直没有得到批评界的关注,甚至说认可。当代批评家、学者陈晓明非常了不起,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存在。事实上,在我的创作中,我明明白白地知道有这样一种力量。
◎张凡:您觉得这种力量是怎样的一种存在?跟神性有某种契合之处吗?
●雪漠:它是大自然中与人类的诗意可以达成共振的一种力量。
◎张凡:令我深感疑惑的是,您在遇到这股力量时,是一种游刃有余,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样的状态?
●雪漠:最早的时候,这种力量时不时地光顾自己,那时是身不由己的。比如在写《长烟落日处》的时候,就被这种力量笼罩着。可以说这个文本是超越我那时水平的,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所笼罩,每天晚上身不由己地写,写完之后就成了那篇《长烟落日处》。当时,这部作品在甘肃文坛引起了震撼。此后,这股力量就完全消失了。消失之后,为了等待这股力量,我大概又用了五年的时间,从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一直在等待这股力量的出现。遗憾的是很长时间内等不来,但我又必须等它。因而,那段时间我每天三点钟起来,就坐在那里,有写的就写,没写的,就静静地等待这股力量的到来。当然,那时也有一种禅修的东西。
◎张凡:我有种直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经常会光顾您,您的作品时不时地就会闪现出这种灵性之光。您能够把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把握住,并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为自己作品的精魂所在,这对您来说意义重大。从这个层面看来,在当前这种重利轻义的大环境之下,您如此长时间地等待它的“临幸”,并愿意去理解它、悟透它,这种做法显然会有卖力不讨好的可能。然而相比那些为了文字而文字的作家,虽得了利,却丢了义,何况在他的文字中间根本找不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您要去等待、去捕捉这种稍纵即逝或相见恨晚的神秘力量,您的这份坚守的背后,其意义是什么?
●雪漠:没有功利心,纯粹是非功利的东西。早先,我所有的等待中,其实没有等待“灵感”这个概念。为什么没有这个概念?因为那时我并不知道有这股力量。只是知道,为什么那时候能写得那么好,而现在写不出来。所以将写作与禅修交融在一起,那时我能写就写几个字,写不了就静静地坐着,其实那个东西跟我没有关系。但后来什么时候就有关系了呢?在三十岁之后,我想借助佛教,想要放下文学,因为这时文学已变成了我的梦魇,对我的生命构成了巨大的障碍,因此我决定放下文学,再不搞文学之时,哗,——智慧就开了。从那时候起,这股力量就一直伴随着我。
(续)
——(刊于《飞天》2015年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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