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文化网 “大漠三部曲”专辑
 

透过“爱情”,看人类智慧的升华

——由莹儿的“花儿”到莎尔娃蒂的“情书”

《大漠三部曲》  雪漠著   中央编译出版社 

世界是个梦幻,又是个巨大的象征,人类就是在这巨大的梦幻舞台上演绎着诸多的悲欢离合、恩恩怨怨。透过历史时空,穿过诸多迷雾,拾捡起人类灵魂中最为柔软的一处——爱情,你会发现,这是个永远说不完,也演不完的戏。那么,透过“爱情”,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发现什么?为什么很多人一旦进“围城”,爱情便“死”了呢?什么是真爱?真爱能否让我们的生命得以升华?能否让我们的灵魂圣洁而高贵?这,便是爱情探寻的意义。

在“大漠三部曲”和“灵魂三部曲”中,绕不过去的仍然是爱情。前者,明显是世俗之爱,因为那是一个时代的 “横截面”,人类诸多的“横截面”便构成了所谓的历史。历史总是相似,所以,世俗的男女之爱也总是相似的,不管咋爱,咋折腾,都跳不出那个圈圈。而后者,则有了一种超越,超越时代,超越历史,超越单纯的肉欲之爱,刺穿层层的假相,直至人类的灵魂。以“爱”为道,趋向出尘之美,实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超凡入圣,实现了另一种永恒之大爱。对于“爱情泛滥”的当代,这无疑带来了一股巨大的“沙尘暴”,席卷着我们每个人的心。

莹儿是中国西部一个普通的乡村女子,莎尔娃蒂(《无死的金刚心》的主人公)是尼泊尔退位的“女神”,她们两人所处的

    

历史背景、文化熏染、人文环境、心路历程、生命基因,以及所爱的“男人”等都有所不同,看似无法比拟,无法融在一起,其实不然,剥去那层层的“外衣”,这两位女性的共同点就是,都有着真挚的“爱情”,有着人类情感中最为诗意的一面,为爱殉情。而不同的是,一个殉了俗爱,再次“轮回”;一个殉了真理,实现了升华。

她们对爱的表达方式,一个是唱“花儿”,一个是写“情书”。莹儿的“花儿”传递的多是“情爱”,多是倾诉,是人类最为原始的那种炙热的情感,当这种情感达到一定高度时,便有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而莎尔娃蒂的“情书”,虽也有着那“情”的缠绵和悱恻,但仔细阅读,仔细品味,那字里行间无不渗透着一种光明和追求,一种大气和升华,同时在与琼波浪觉“情书”的传递过程中,更多的是一种智慧和慈悲的传递。前者是孤独的产物,后者是合音,是大海。

同样是爱情,同样是相思,同样处在那种极为艰难的困境中,那莹儿为什么最终会在“花儿”中麻木,在“花儿”中沉睡?连心中的“灵官”最终也了无影踪了呢?而莎尔娃蒂,苦苦守候了二十多年,却在写“情书”的过程中,实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升华和超越,即使生命消逝的那一刻,她仍然坚信在黑夜中,有一盏灯在等着她……

 
 
 

 

升华的爱,源于心灵的觉醒

不管是在小说中,还是在现实中,不管是莹儿,还是莎尔娃蒂,只要是女人,天性中都有一种依赖,都有一种人格上的不独立。女人多将自己的梦想和命运寄托在某个男人身上,寄托在家和孩子上,于是,爱情、婚姻、家庭便是女人的主要世界。千年来,这似乎成了女人的“宿命”。但现实是,多数女人收获的不一定是幸福,很多悲剧就是这样诞生的,这似乎成了女人摆脱不了的一大“魔桶”。在雪漠老师的小说中,写了诸多女人的命运和梦想,她们的存在,代表了整个人类世界所有的信息。每个女人的身上,都刻着那种文化的烙印。

莹儿和莎尔娃蒂代表着人类女性中的两种命运,其中,有着巨大的象征意义。

中国传统文化熏染下的莹儿,只想守住自己心爱的男人,过上“男耕女织”最为原始的生活,静静地度过一生,做个好妻子、好母亲,相携一生。莹儿的梦想是人类千千万万个普通女子中,世世代代最本真、最质朴的一个愿望而已,这是莹儿追求的唯一幸福。这种追求,仍然是世俗中形而下的一种追求。大部分的传统女性追求的幸福,也不过仅此而已。莹儿的心小,所以她的世界也只能这么小。她对命运还没有觉醒的意识,只能任由命运的裹挟。

而处在尼泊尔的莎尔娃蒂,她和莹儿最大的区别是,她天生对世俗生活有种天然的恐惧,从小就看透了世俗之苦,她不愿按着既定的轨迹活下去,所以才选择了“女神”的道路。这一天生的“觉醒”以及从小接受一种信仰环境及文化的熏染,令莎尔娃蒂能跳出环境,并且对琼波浪觉的爱以及幸福有着更高的追求——她想成为琼波浪觉的“明妃”、真正的“女神”,参透生死,实现永恒。这正就是对琼波浪觉的爱将使她得到升华的基础。

莹儿的心小,莎尔娃蒂的心大,心灵的“基因”不同,梦想不同,必然有着不同的命运。女性要想彻底地改变命运,就要改变心。而心的改变,需要诸多的因素,最为关键的是心灵的觉醒,文化的反思,灵魂的追问。那么,现实生活中,我们如何实现觉醒?觉醒的契机又在哪里呢?在这个唯物质的时代,如何穿透表象看到现象背后的本质?

 
 

 

用升华的爱跨越“情关”

不管是莹儿,还是莎尔娃蒂,只要是世俗女子,在没有实现心灵的明白之前,她们必然要面临着人类最大的“诱惑”——情关。而情关,自古以来,是最为考验人的。能真正跨过此“关”者,寥寥无几,所以,又被称为“难”。

两个女人所爱的男人,最终都出走了,都“背叛”了,都没有和其他一般的恋人那样,厮守一生,这就注定了她们“相思”的开始。她们的“相思”,既有着大多数女子的共性,又有着别的女子没有的东西。这便是她们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莹儿相思的对象灵官,是西部的一个落榜青年,世世代代务农,精神非常苦焦,一心想改变苦难的命运,在生活的重压之下,他苦苦挣扎,毅然出走,想闯出一条“路”来。灵官代表着世间法意义上的一种寻觅。莹儿的命运的改变完全寄托在灵官的寻觅能否实现超越上,否则她与灵官的爱情终究只是凡俗之爱,也摆脱不了“轮回”的结果。“花儿”能寄托莹儿对灵官的相思,成为她守候爱情的力量,但却无法让她超越爱情。所以在面对整个残酷的生存“绞杀”时,莹儿的力量是非常微弱的。她即使能依靠“爱情”的力量和兰兰走出沙漠,走出“豺狗子”的围袭,但她那点小善的力量是极为有限的,面对人心的广袤莫测的“猎原”时,她根本无法走出,她同样不知道“路”在何方?

莎尔娃蒂相思的对象是放下“教主”之位,只身走向印度,寻找永恒的琼波浪觉,一个想成为圣人的求法者。莎尔娃蒂的相思除了有世俗的焦苦外,还有另一种精神力量的存在——它同时是莎尔娃蒂心中的“太阳”,心中的“希望”,让她在精神上、灵魂上不断追求,以期与琼波浪觉趋近、融合。同时,这种追求让她的心灵越来越强大,毅力非常坚定,在面对诅咒、诛杀袭来的时候,以及重病、疼痛等一系列的困境、绝境时,都表现出一种惊人的勇气和信心。她心中的爱,已经成为了一种信仰。与其说,她活着的理由是守护她和琼波浪觉的爱,不如说是守候她心中的“信仰”。他们的“情书”,虽有着世俗之爱的外相,但字里行间,渗透着一种智慧和光明,莎尔娃蒂正是借助这种“圣洁之光”来完成自己对信仰的修炼。

莹儿的世界里没有“光”,漫漫黑夜中,没有一颗引路的“北斗星”,最终她没能走出“情关”;而莎尔娃蒂之所以能够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是因为心中有盏“灯”,一直在照耀着她。可见,爱情不是生命活着的全部,而是整个生命历程中的一段邂逅、一份诗意。在与爱相处的过程中,如何化为灵魂的滋养?如何实现升华和超越?这需要光明的指引,需要灵魂的标杆,更需要一种出世智慧的观照 。

 

 

 

正确选择,走向觉悟之路

灵官出走之后,留给莹儿的是无尽的思念,但是那思念却在生活的残酷中被剥得支离破碎,不堪一击,她不得不在世俗的“规则”中继续行走,即使她不想走,但那命运的大力,却赶尸般地鞭打着她,她不得不走。丈夫死去之后,一个“寡妇”必须“前行”,“前行”是千年来,女人的宿命,是既定的磨道,莹儿仅仅是那磨道里的一只蚂蚁,随时都有被碾死的可能。为什么?因为没有人将她从磨道里拯救出来。“大漠三部曲”里,灵官迟迟未归,莹儿的命运便无法改变。仅仅靠自身的力量,她根本无法从那“杀人”的规则中超越出来。她没有选择。她也不知道如何选择,因为没有人给她“指路”。面对如此巨大的命运沼泽,她仅仅是个弱女子。

莎尔娃蒂与莹儿不同,她在命运的关键时期,遇到了代表真理的琼波浪觉,透过琼波浪觉的“寻觅”,莎尔娃蒂有了对生命、对命运、对大爱、对真理的反思和选择。她因为爱情,而升华了爱,学会了选择,最终选择了信仰。选择,便是命运。信仰的力量,能够改变人类的命运。所以,莎尔娃蒂演绎的就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如果没有形而上的梦想,没有伟大的灵魂标杆,就会卷入世俗的琐屑,就会卷入庸碌和世故,而卷入世俗的那种“规则”中,失去自我,失去个性,失去自主。一个人,一旦失去那种形而上的追求,那么就和动物的生存无别了。因为庸碌的现实,会“绞杀”掉任何的天真、任何的幼稚。这是一个巨大的“魔桶”,很多人,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的人,一出生,便都落入“魔桶”里了,你根本看不清真相,看不清周围这张巨大的“网”,一张张的“网”,织成一道道的“规则”,套在你的心上,让你疲惫不堪。于是,你认为,这就是生活。其实,你受骗了。当命运处处与你“作对”的时候,其背后还有另一个巨大的世界,等着你揭开。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卷入世故,扼杀了梦想,要像莎尔娃蒂一样,守住心中的那份“誓约”。

现代世俗人的爱情,都已失去了那层“浪漫”的薄纱,显出了赤裸裸的丑露来,爱情也成了另一种“交易”的砝码,而女人,便是其中的一个棋子,诸多的无形的“大手”,都在贪婪地张望着。生活中,很多人的爱情,其实都被父辈们世故的理念,都被时代某种不健康的价值体系,活生生地“宰杀”了。虽然打着诸多“爱”的名义,但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隐患。男女之间所谓的爱情,科学发现,其实是非常短暂的一种“化学反应”,反应过后,如果不继续“充电”的话,便会消逝,甚至会异化。好一点的,有爱情变成了亲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悲剧。根源就在于,很多人根本看不清爱情的“真相”,那所爱的对象,其实是自己的期待,是自己为自己编织的一个梦而已。如果所爱的人,不能让自己敬仰和升华,与自己差不多的话,甚至让自己萎靡、堕落的话,那么,爱情必然枯萎。

爱必须升华,没有升华,就很难持久。爱只有升华为信仰,才能贯穿一生。

 

 

透过“爱情”,透过莹儿的“花儿”,透过莎尔娃蒂的“情书”,我们可以看出,红尘中,凡人所有的所谓的“盼头”,所谓的“活着的理由”是有条件的,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是借助于载体才能实现的,载体一旦失去,“盼头”也就全没了。这就是世界的无常,不可能永恒。所以,莹儿的“盼头”,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之下,力量还是很微弱的,最终还是不了了之的。现实生活中,很多人的“盼头”,也是如此,很多所谓的“活着的理由”,其实放在更为长远的时空中时,就显示出另一种“真相”了。

而莎尔娃蒂的“盼头”,她的“活着的理由”,刚开始是实有的,因为她一直和琼波传递着“情书”,这即是一种载体,也是一种修炼的“仪轨”,能将这“活着的理由”稳固、恒久下去的一种禅修。但是,后来琼波浪觉进入“魔桶”后,经历了22年,期间与莎尔娃蒂的“情书”就中断了。但这时候,莎尔娃蒂并没有因“情书”的中断而丢失了“活着的理由”,没有间断“情书”。她就是在这种不间断地书写“仪式”中,保证了她的爱,稳固了爱。因为在这之前的“仪轨”修炼中,她已经将那种看似实有的“爱情”升华了,升华为一种形而上的存在,建立了真正的无条件的信仰,渗透到灵魂,印入灵魂了。

所以,莹儿的“盼头”,只有内容,而没有进行形式化的一种训练和巩固,没有经历宗教意义上的那种“仪轨”的训练,所以,心随着外境一变,心一麻木,就被别的东西给占据,给吞噬了。所谓的“爱”很容易消失,不牢靠的,就因为没有升华为一种信仰,没有成为生命中的一种呼吸,只能随着命运的大力随波颠覆,由不得自己。

所以,一定要守住自己心中的信念,心中的“盼头”,让那“活着的理由”升华为一种信仰,这是对生命做出的爱的“誓约”。

   
 

 

据说,莹儿是娘家有名的“花儿”仙子,和她“漫少年”赛歌,没有不输的。灵官很爱这西部独有的民歌,它是天籁。它源自心中,朴素自然,不事修饰,浑若天成,所谓“花儿本是心上的话,不唱时由不得自家。钢刀拿来头割下,不死就这么个唱法。”上学时,灵官发表过一篇研究“花儿”的短文。

——《大漠祭》

 

莹儿在教月儿“花儿”的过程中反刍着过去。一曲曲回肠荡气的花儿,勾起了一次次刻骨铭心的记忆。那唱音,有种动人心旌的魅力。那是带泪的倾诉,含笑的哭泣,顿悟时的超然,惨痛后的微笑。唱不了几首,莹儿眼里便溢满了泪。用不着解释,月儿也能感受到莹儿心里的那份真情。这便是“花儿”的魅力。它仿佛是一只神奇的手,从心里抓出那份生命的感觉,全部的放到了听者的心中,引起她灵魂的共振。

——《白虎关》

 

这仿佛已不是爱情了,已成为信仰,成为宗教,成为人生唯一的慰藉。这就是“花儿”,是西部独有的歌,是灵魂的诗,是贫瘠的人生中繁衍绿色抵御风沙的芨芨草。在莹儿如泣如诉的歌声中,月儿咬着嘴唇,闪着泪花,灵魂被那夺人魂魄的韵律荡出一阵阵颤栗。

——《白虎关》

 

月儿听得很认真。但莹儿感觉到,月儿学“花儿”是为了“用”,而自己唱“花儿”是因为“爱”。这是最本质的区别。前者,只能成为歌手;后者,才能成为“仙子”。“爱”是大海,“花儿”是浪花。只要有“爱”,“花儿”就自然流出口了――

——《白虎关》

 

相思固然苦,可相思也实在美。人若没相思,就成木石了。但这相思,最好像这雨,牛毛似细柔,飘来,若有若无,亦真亦幻。万不可成瓢泼大雨呀,那样,相思就成洪水了,会把人冲垮的。灵官刚出走的一月间,相思是洪水。莹儿觉得自己是洪水中的游藤,时时要给那激流拽去。在相思的激流里,她游呀游呀,好容易才缓了下来,才觉得悠来荡去的命线儿成自己的了。

——《白虎关》

 

虽然你的寻觅让我难受,但我最爱的,其实也是你的这颗寻觅之心。你要是放弃了寻觅,你就不是你了。我虽然有颗女儿心,但我的血液里还有女神的基因。你只要守护你的誓约,在找到你的目的之后来找我,我便心甘了。

——《无死的金刚心》

 

分不清你和信仰,我最爱谁?为了爱你而走向信仰,抑或,为了走向信仰而爱你,两者互为因果。不过,我现在也懒得追问究竟,万事一团混沌,由它去吧,不必搞清楚。只是略有遗憾,不能和你共赏女神庙的歌舞了。

——《无死的金刚心》

 

你作为“凡夫”的一面,言行举止,每个细节都令人着迷。一旦我固执地把你推上圣座,内心的妄念才渐渐安宁清灵,我才能用心读懂你推荐的好书。深层阅读,必须用心与作者相契,才能达成灵魂交流,否则就是浮光掠影。而好书真正的价值,就像一位真人,略见皮毛往往难获真谛,因为他的外观与常人无异。就像你这样。

——《无死的金刚心》

 

你不知道你有多么了不起,你带给我的一切多么好!我这么孤傲的一个人,却对你百依百顺,甘为婢仆。我也许孤陋寡闻,也不清楚别的女人需要什么,但我眼里,那么多财大气粗、手握重权的男人,都比不上你带给我的智慧、清凉和明白。为此,我无数次地感恩命运、感谢生活,更感谢你。

——《无死的金刚心》

 

我从来没有神化你。我深知你今生的向往与追求,所以,我不顾一切地呵护你的纯净、安详、清凉,这是很多人在绝望、灰心、厌世的时候,最希望看到的自救的明灯。我努力呵护它不被世俗的狂风吹灭——不知道我是否高估自己了,我认为这是我最重要的责任。否则,我就辜负了上天安排我们在一起。

——《无死的金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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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心印法师    撰稿:古之草     设计:陈盼盼、明子     技术:葛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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