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文化网 “大漠三部曲”专辑
 

走出历史文化的“阴影”

—莹儿有没有可能成为雪羽儿?路在哪里?

《大漠三部曲》   雪漠著   中央编译出版社

莹儿和雪羽儿(雪漠小说《西夏咒》中的主人公),两个都是西部女性中善与美的代表,她们身上还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她们在精神上都有着共同的对善与美的守候与追求;她们都像池塘里的一叶浮萍,身不由己地被命运推着往前走;她们都经历了命运对其灵魂的锻打和考验,一个是世间法意义上的锻打,一个是出世间法意义上的考验……

虽然有着诸多的相似,但是两位女性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在“大漠三部曲”中,莹儿并没能走出历史文化的“阴影”,可见文化的沉淀是如此的深厚,足以扼杀一个个鲜活的灵魂。她从“花儿仙子”掉价成为“憨头媳妇”、“寡妇”,后来随着生活的大力,甚至贬值成了“屠汉婆姨”,命运不断地将她逼至绝境,让她困于囚笼而无力回天,叫喊无门,最后在新婚之时,吞了鸦片……

然而,《西夏咒》中的雪羽儿,仅仅为了不至于让母亲挨饿而成了村里的“飞贼”,因为名声甚大,功夫高深,而深受谝子

    

们的忌妒迫害,遭受了断腿,母亲被煮,险被活剥人皮的诸多厄运,就是在这样接连的苦难中,她因为有信仰,修炼光明大手印,而在苦难中成长和升华,最后她超越了自身以及环境的局限,超越了苦难,心怀大爱,而成为世人所敬仰的智慧空行母。

可见,两位女性最大的区别,体现在信仰上,莹儿和雪羽儿都信仰爱,但莹儿信仰的是“小爱”,局限于世俗中的男女之情,最终未能改变命运,而为爱殉情。而雪羽儿信仰的是“大爱”,无我之爱,所以在与僧人琼的“宿命之爱”中完成了人类的终极超越,成为西部文化中一道绚丽的亮光。

那么,参照雪羽儿,莹儿到底有没有可能成为另一个“雪羽儿”?莹儿还有走出“绝境”的可能性吗?路又在哪里?透过小说,可以看出,今天这个时代,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当初的“莹儿”:鲜活、灵性、憧憬、诗意……但为什么在生活的磨砺下,我们身上的“女儿性”会渐行渐远,越来越成为一种记忆,而现代的女性,我们又能从莹儿身上,从雪羽儿那里得到怎样的启发和意义呢?

 
 
 

 

爱情,升华还是堕落?

在“大漠三部曲”里,莹儿对灵官的爱情是小说中最感人的内容之一。爱情,是莹儿面对张牙舞爪的现实的力量和支柱,更是她活着的理由。她甚至可以仅仅为了守候心中的梦而活,但那个梦一旦破灭,再也找不到活着的理由的时候,她便宁愿选择不活。莹儿代表的是这样一种纯朴的、忠贞不渝的西部女性的爱情观,虽然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从世俗的角度来说,她已经达到了非常高的一种精神层次。因为在这个时代里,真正的爱情,或者经得住考验的爱情已经越发稀罕了,尤其是在物欲横流的都市,爱情早被金钱至上的价值观所污染,被名权功利异化成了一种交易、一种消遣或是别的,总之不能称之为“爱情”的东西,爱情已经成了这个时代的“奢侈品”。像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维特与绿蒂等经典爱情,也许只能到文学作品中寻找了……

爱情,本是上天赋予人类最美好的一种情感,可很多人已经亵渎了“爱情”。雨果说,人生是花,爱情是蜜。但是,在当今这个时代,又有多少“爱情”能真正结出“蜜”?都说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但爱情本身的真谛却在日渐消失,而沦为纯粹的肉欲交欢,这不得不让人怀疑,爱情这一主题真能“永恒”吗?那么,真正的爱情又在哪里?谁能主宰自己的爱情?爱情能升华为一种信仰吗?

 
 

 

打破“六道”的宿命

《白虎关》中,灵官对凉州女人的一生有过这样的总结:“凉州女人的一生里,把六道轮回都经了:当姑娘时是天人,生在幻想的天国,乐而无忧;一结婚,便到人间了,油盐酱醋,诸般烦恼;两口子打架时,又成阿修罗,嗔恨之心,并无稍减;干家务时是畜生,终年劳作,永无止息;感情上是饿鬼,上下寻觅,苦苦求索,穷夜长嚎,而无所得;要是嫁个恶汉子,其身其心,便常在地狱道中了。漫漫黑夜,无有亮色,毒焰炽身,酷刑相逼,哀号盈耳,终难超脱。”其实,这不仅仅是凉州女人的命运,这几乎是世世代代大多数女人一生命运的缩影。

什么是命运?命运真的像“大漠三部曲”中写到的“呵气”吗?你左走,右走,无论你怎么走,都无法走出那个叫“命运”的词。《白虎关》中写到:“命是旋转的磨盘。女人只是磨盘上的蚂蚁。都得认命。谁想打碎既定的程序,就得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要打碎既定的程序,到底有多难?若真能打破,你又愿意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吗?这种惨痛的代价,换来的又是什么?在《西夏咒》中,雪羽儿为啥遭受了如此的磨难,也要等来寻她的琼,去演绎那番惊天动地的“大爱之歌”?孱弱的,令人怜惜的莹儿,能否像雪羽儿那样,冲破世俗所有的羁绊,勇敢、大胆地去寻觅“灵官”吗?她的背后,需要怎样的精神力量,才能真正地成为另一个“雪羽儿”……

 
 

 

信仰:每个人活着的理由

电影女神,“人间天使”奥黛丽·赫本没有宗教上的信仰,她的信仰是爱,这一信仰让她将半生的生命都奉献给了联合国受灾儿童,直到她临终前,处于极度痛苦之中时,这一信仰都没有在她的心中动摇过,她在昏迷中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儿童在受苦……”

信仰,不一定和宗教有关,它可能是爱情、艺术、事业或者其它高于现实的存在——但它必须能构成一种精神的向上的力量——它是每个人为自己设置的活着的理由,有了这个理由,你便能心甘情愿地为它忍受诸多的痛苦,忍受诸多寂寞,享受命运带来的诸多的“留难”。只是,建立在不同高度上的信仰,因信仰对象高度的不一样,它让人产生的行为便不一样。行为又决定了一个人的价值。

正如信仰爱情的莹儿,只能赢得读者的惋惜和同情,她源于爱,而困于爱;而信仰“大爱”的雪羽儿,却能超越男女“小爱”,而成为智慧空行母,赢得代代人的敬仰和膜拜,成为许多人的灵魂“图腾”。其两者的命运,犹如天壤之别,这是一种选择。那么,这种选择又源于哪里?莹儿处在那种人文环境中,如果她能选择,一个弱小的女子真的能自主自己的命运吗?这其中必然会有另一种东西。而雪羽儿,为什么就能在那种污浊不堪的“大池塘”中长出自己圣洁的莲花?那么,信仰的力量,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占据怎样的位置?改变命运的最大动力又源自哪里?这是我们每个人必须思考的。

 
 

“大漠三部曲”里莹儿的命运,向来是评论家们关注和讨论的热点之一,讨论的争议无非是让她“死”,还是让她“活”?然而,在未来的命运注定无法改变,没有丝毫光明或生机时,让莹儿提前“死”去,起码能定格她的善与美,给人类留下一份诗意,一份希望……

直到后来“灵魂三部曲”中,其背景及命运与莹儿极相似的人物雪羽儿的出现,才为莹儿活下去的未来带来了一线曙光,确切地说,她为莹儿提供了一个改变命运的范本。虽然困难重重,那一线曙光显得渺茫而又遥不可及,但它毕竟意味着出路的存在,意味着一种可能性,如果沿着光明的方向一直朝前走,莹儿终究能走出命运的轨迹,就能迎向“归来”的灵官……

   莹儿是我们每个人的一面镜子,她的身上,蕴藏着我们每个人的所有信息,她的命运,她的出路,同样是我们的思考,她和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替她作出的每一步选择,每一个叩问,其实都是我们自己迈出的脚步……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恋爱。在她的人生词典里,恋爱是个尘封的远远躲在角落里的词。她还没来得及拂去它上面的尘灰,婚姻就蛮横地闯入了。她成了憨头的媳妇。她省略了人生最不该省略的一个章节--恋爱。 

——《大漠祭》

铁匠打着个铁灯来,

碗儿匠钉了个秤来。

小阿哥拿出个真心来,

尕妹妹豁出条命来。   

梯子搭给(者)天边哩,

摘上的星宿要好哩。

你死(者)陪你死去哩,

不死(者)陪你老哩。

杀我的刀子接血的盆,

尕妹我心不悔哩。

手拿铡刀取我的头,

血身子陪(者)你睡哩…… 

 

——西部民歌“花儿”《大漠祭》摘录

 

腿虽疼,但往东走一步,就离希望趋近一步。某个恍惚里,莹儿觉得自己正走近灵官。她甚至发现灵官在远处的暗夜里向她招手。她觉得自己一下有了力量。真是奇怪。虽是个虚妄的幻觉,带来的力量,却是实实在在的。她极力清晰了那恍惚。她想,命运在这一瞬间给她这一暗示,决不是偶然的。 

——《白虎关》

 

可头儿期盼的那种“改变”,莹儿是死也不愿意的。都说女人变坏就有钱,可一旦真的变坏了,还算“人”吗?莹儿想,人之所以为人,定然有一道底线。一过了那底线,就算不得人了。不管别人咋样,她是死也不愿变成头儿希望的那样。没办法。 

——《白虎关》

 

一看骆驼,莹儿的心静了些。她想,骆驼真是好性情,无论有风,无论有雨,它总是很悠闲。它定然也知道,面对无奈的外部世界时,慌张是没用的。因为无论你有怎样的心,世界总是世界。世界并不因你的慌张而迎合你。许多时候,折磨你的,其实是你把持不住的心。 

——摘自《白虎关》

 

记得当初,灵官说,爱情是一种感觉。听了这话,她还伤感了许久呢,神圣的甜美的爱情咋是感觉呢?可现在想来,不是感觉,又是啥?院落仍是那院落,房屋仍是那房屋。先前,丽日总照着院落,一院子寒暄,一院子说笑,一院子祥和,一院子富足,一院子火爆爆的味儿。现在,这一切,都没了。仿佛,灵官一去, 就把院落的魂儿抽走了。剩下的,仅是个又老又丑的臭皮囊。 

——摘自《白虎关》

 

我生命的至爱呀,多想带了你,去浪迹天涯,哪怕当乞丐,也胜似天仙。可此刻,你在哪儿?若是有上帝,若是上帝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就选你。那荣华,那富贵,那高名,那一切,都不要。可这一生,由自己性子的选择,一次也没有。哪怕有一次,也成。可没有。这辈子,白活了。

白活了啊。莹儿的眼睛模糊了。

——摘自《白虎关》

 

那泪,只在没人时才流。这泪,是自己的,流进嘴里,自个儿咽;咽到心里,自个儿噎;噎出病来,自个儿受。面对别人时,莹儿无语。语是没用的。啥语,也说不出心中的无奈。

真是无奈。这命运,竟如此强大而无奈。那惯性,左右了自己,不,裹挟了自己,一路奔去。一眨眼,已到另一个山坡了。她面对的,是再一次滚落。

——摘自《白虎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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