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栗!被仇恨裹挟前行的悲剧人生——读《羌村》有感

2024-03-15 12:01 来源:www.xuemo.cn 作者:钟振华

战栗!被仇恨裹挟前行的悲剧人生

/钟振华

听说过雪漠老师很多次,却还没有读过他的一本书。我也没有想到,认识雪漠老师,会是从今年三月,读这么一本厚重的《羌村》开始的。这本书里到处都透露着雪漠老师对伦理、因果、宿命、轮回的思考。“他”通过“宿命通”的观察,以时间轴为中线,将故事一幕幕地徐徐铺开,让人越读越上瘾,越读越起劲,甚至,越读越战栗——读到龙多格热和二炮受刑那一段的时候,我内心常常感觉到战栗。

《羌村》讲的是一群被仇恨裹挟前行的人的悲剧故事。阳寨龙多格热家与阴寨的妙音家起了冲突,两次打架,龙多格热家死了二弟和外甥,妙音母亲也身受重伤。妙音家抓走了龙多格热的三弟阿生当人质,龙多格热家则把妙音也拿住当了人质。共同生活了几年,当人质的妙音爱上了龙多格热,即使在龙多格热兄弟为复仇杀了自己的二哥二嫂,妙音还是嫁给了他。权力的纷争,让龙多格热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成为牺牲品。妙音招夫替龙多格热报仇,因此又嫁了给了红豺,但红豺的报仇计划以失败告终,最后是四弟阿柱通过有意让妙音与温布的侄儿二炮接触,让他迷上妙音,从而要挟他共同设局,手刃了温布。但这又引发了另外一桩悲剧:妙音早已深深爱上了二炮,当二炮被妙音名义上的丈夫红豺剐刑处死时,妙音也在家里为二炮自剐殉情。

难道,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须以死来句读?读完了这本书,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即为龙多格热的英勇感动、又为二炮的坚韧落泪、还为妙音卑微的爱情感到悲凉。

《羌村》,它即是一曲关于英雄的赞歌,又是一首关于命运的悲曲;它还是一碗关于爱情的烈酒,一出关于信仰的哀歌大戏。

神秘的西部,很多人渴望了解它,但又总是感觉她带着一层神秘的面纱。《羌村》这部小说里,即写了西部神秘的宗教生活,政教纷争,也写了牧民生活的日常,还描述一些异于汉族的伦常:汉族女子,未婚先孕,在改革开放之前(甚至现在也是),乃是件让家门蒙羞的事情。书中也写道:“在别处,要是女人婚前在娘家门上生下娃儿,会被认为是伤风败俗,一辈子也抬不起头。而且,不仅她抬不起头来,连她娘家人也抬不起头来,跟村里人吵架时,人家一提这事,就能立马封住他们的嘴。”而羌村,姑娘没有出嫁前,是不禁止和别人交往的,甚至可以在出嫁前把孩子生在娘家门上,由舅舅抚养,这并不是污点,孩子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歧视。他们有他们独特的“婚姻法”。

2018年我在去西藏旅游的时候,听导游讲藏民至今仍有一女嫁二夫的现象,并具体描述了一些生活的场景,一度让我瞠目结舌。现在又从这本《羌村》看到了类似的描写,又一次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浅薄:人之所以无知,是因为自己书读得太少,行的路还不够远,见的人还不够多,目光不够深邃,就只知活在自己狭隘的世界里,固步自封。

“打打杀杀也一辈子,爱也一辈子,为啥非要打打杀杀,为啥不去爱呢?”

龙多格热的父亲收到线索,知道妙音的二哥藏在哪里,让龙多格热准备好去报仇,已经深深爱上龙多格热的妙音拦住他,对他说了这句话。

龙多格热内心其实早已放下了仇恨,但是由于他姐姐张香子与父亲的坚持,这个事,已经从私仇上升到寨子“尊严”的层面,使他不得不去复仇。其实,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姐姐、父亲、兄弟、红豺、妙音的家人,他们俱已成为一群被仇恨裹挟着前进的可怜虫。

羌村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尊严高于一切。羌村人的信仰,是有条件的,真正的信仰,其实是尊严。而正是这所谓尊严,是没有法理的,甚至是“愚昧”的,这也是导致了龙多格热、二炮、妙音等人悲惨命格的根本原因。

反观,羌村的人一直念经礼佛,但是“佛教是导人向善的,为啥哥修的诛法,却是诛人性命的”,这是阿柱关于修行的困惑,也是我读这本书的困惑之一。

虚构的世界里,羌村还是个类原始社会,过着部落生活,以物易物,用牛来当衡量价值的中介。书中多次强调命价:一条命的价值是八十头牛。阿柱割了温布的头,长老们作出要龙多格热家赔偿温布家五百六十头牛的决定--这相当于七条命:阿柱所在的部落不愿意了,他们抵制理由非常充分:佛说,众生是平等的,凭什么他值七条命。但对方的反对也很有力:既然众生平等,为啥要用八十头牛赔一条人命,为啥不一头牛顶一条人命?

可见,平等之中,也有不平等。这不平等中,也映射出他们解决矛盾的逻辑顺序,并不是按法--情,而是沿情--法的顺序。如果—我说如果还有法可依,有人愿依的话,纵如释迦牟尼般修得妙观察智,修成了大智慧身,也只能默默地为之叹息。

关于穷困,我是深有体会的。我是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八九十年代的农村经济,还是很贫困落后的。我的童年,过得也挺清苦——虽然不至于填不饱肚子,但是吃得很不好是真实的记忆。我记忆里的早餐,除了过年过节外,从来是没有米饭吃的,早餐只能喝白粥,就红薯、芋头。这些现在我们称为五谷杂粮的玩意,家里种了很多,当时是用来喂猪的。家里每天要煮潲水,红薯芋头放进去和潲水(那时候的潲水基本上是红薯藤、玉米粉/木薯粉、野菜混合)一起煮,熟了再拿出来剥开皮来吃,混合着潲水淡淡的“菜香味”。我踏上社会工作后,有一次和一个朋友聊天,她同样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我和她聊起这些往事,她一直认为我是开玩笑,我怎么还能有过这样的童年?

那是你没经历过别人的难,所以体会不了别人的苦;你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所以也很难体会到人间的温情。

从这本书里,我看到了苦难的影子。龙多格热作为兄长,饥寒交迫中去给弟弟们找食:找野果、摘蘑菇(甚至吃到了毒蘑菇)、捡青稞粒、偷富人家偷喂马的豆子,甚至,煮村里富人穿破的皮鞋--“要是能捡到一双破鞋,姐弟六人就能熬过几天”。最让我同情,让我襟然泪下的是--“饿得受不了时,龙多格热就会捡些马粪,去河边洗,常常也会淘出几粒没消化的豆子和玉米粒,用水冲一阵,带回家煮了吃,也能让姐弟们养命。”

往往好人命不长,恶人万万年。书中第十二章有一段讲到阿卡、温布的护法神,挺有借古讽今之意。为什么坏人可以逍遥法外?是因为有人给他们打掩护,给他们穿上合法的外衣,充当他们的保护伞。文中多次出现的一句话:雪一化,尸体就会露出来,不正是一个很好的隐喻吗?

龙多格热也好,我们每个人也好,都是历史的一颗棋子,我们看似推动历史,其实只是在扮演着宿命中的那个角色--历史一直通过我们,发展着它早已写好的剧情。好在,时代在发展,文明在进步,我们已经摆脱了曾经的野蛮,从过去的伤痛里走了出来,我们早已实现了信仰自由,文明法治深入人心,民族自治和区域自治相结合,法--情普世的调纠规则让人们和平共处,无论再偏远再阴暗的角落,都有温暖的阳光照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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