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中国的“莎翁”

——读雪漠的《羌村》有感

文\燕晓

在西方文坛之上，莎士比亚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丰碑，他的作品深刻地揭示了人性的复杂和命运的无常，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不过，我年少时不太能理解《哈姆雷特》，想不通一部讲述“复仇”的小说，怎么能够在文坛上取得如此高的赞誉呢？不是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吗？或许那时的我过于单纯，更向往一些美好、温情的桥段，总觉得这样的小说太“阴暗”。然而，当我读了雪漠的《羌村》时，我忽然懂了！原来，一部优秀的小说不仅是给我们讲述一段精彩的故事，它更多的，是给我们传达更深层次的思想、情感和人生体验。与《哈姆雷特》一样，《羌村》为我们讲述的，也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但《羌村》所要表达的，并非“复仇”，而是人们为何内心总是被仇恨填满？他们是人性本恶？还是被什么东西裹挟着，无力挣脱命运的枷锁？

《羌村》是一部令我陷入沉思的小说。书中所描写的村寨，温布、阿卡、牧人，对我来说仿佛非常得陌生，因为这里充满了异域风情。但那些在面对命运、面对爱情、面对仇恨时，所展现出来的人性，又好像似曾相识。

从前我以为，只要通过努力就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幸福，然而，岁月给我上了一堂堂生动的实践课后，现在的我终于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够获得回报，并不是所有的爱，都会得到回应。现实是什么？现实便是“纯朴之人未必善良”“杀人者未必是坏人”。

如同生活在羌村这个偏远山村的牧人一样，我没有办法拿熟悉的词汇去给他们贴标签，他们鲜活充满力量，他们为自己心中的“理”而活！什么是“理”呢？每个人心中，都有他认为必须要遵循的“理”。这个“理”或许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觉得非常愚昧，但这就是他心中的“理”，那是他生存的力量，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只要是人，就有爱，就有恨，就有欲！他所做的一切事情，便都有他的“理”！在羌村这样一个资源相对贫乏的地方，村民们的情感更为纯朴，他们的爱更为浓烈，他们的恨更为直接，直接到总是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彰显自己的力量。谁家受了欺负，如果不能在拳头和刀子上扳回一局，那便会成为全村人的笑话！

“复仇”在这里成了一种文化！人人被这样一种“复仇文化”包裹着，哪怕是善良的妙音，她因“复仇”而成了人质，生活在龙多格热家里。从常理上说，龙多格热家是她家的仇人，但她却喜欢上了这家人，爱上了龙多格热。

她爱自己的家人，也爱“仇家”，这令她一点都不喜欢复仇，她多么希望所有人都放下仇恨，这样她就可以幸福地和龙多格热生活在一起了！刚开始，命运还是很青睐这位纯洁的妙龄女子的，她如愿嫁给了龙多格热，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然而，这种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龙多格热便惨死了！一下子被命运推到谷底的妙音内心充满了仇恨，她要复仇！

读到这里时，我的心莫名地开始恐慌，明明和平安宁才是人心所向，但为何总有各种各样“正当的理由”让人必须迎战！在这部小说里，妙音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女子，对于她的遭遇，我说不上是同情？是叹息？是佩服？还是心疼？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爱，无论是绝决地复仇，还是最后绝决地自己剐了自己！最后看到这个血腥而残忍的结局时，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在那一瞬间，全村人都被妙音点燃了，这就是不断复仇的意义吗？

妙音没有杀任何人，但二炮却因她而死，她的“自剐”看似在折磨红豺，看似在殉情，实际上，她是在自我救赎，她也是用自己的方式，对这个世界，对她无法挣脱的命运说：“NO！”如果说，莎翁的复仇小说探讨的是人性，探讨的是爱恨情仇，我认为，雪漠的《羌村》所展现的虽然也有爱恨情仇，但已经超越了人性，上升到“理”的层面。

我们常以为，矛盾冲突的根源在于“人性的恶”或“不讲理”上，而当疆域的边界不断被打破以后，文化冲突已然成为了新的矛盾爆发点。到底什么样的“理”才能让所有人放下心中的爱与恨？《羌村》撕开的，不仅是人内心的善与恶，还有那无法捍动的“理”，以及冥冥中仿佛无法逃脱的魔咒，真的没办法打破吗？

正如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我相信读完雪漠老师这部小说，一千个人心中也会有一千个羌村，会有一千个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