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种简单的付出

文/袁春梅

吃，多吃点！

一想起奶奶，这中气十足的话就在空中响起。

看过雪漠老师《一个人的西部》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家里家徒四壁，能吃顿饱饭是件很奢侈的事。奶奶也说起过那些岁月，奶奶和爷爷新婚当天，新房里炕上铺着白毡子，上面盖着花被子，新郎官还穿着新裤子，第二天这些东西就全部不见了，原来是借的邻居的。为了能让孩子们吃顿饱饭，奶奶彻夜不眠地割麦子挣工分，天凉了，为了能有烧炕用的柴火，半夜听到起风了，赶紧跑到坟地里扫树叶。大风、黑夜、坟地、孤身一人，奶奶丝毫没有顾忌心里只想着多一簸萁树叶，大炕就能少一份冰冷。这时，只听得两里地外飘来一阵婴儿的哭声，奶奶还没来得及反应，忽听得这哭声在耳边响起来，奶奶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好似有人把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来，浑身凉透了。从此以后，奶奶再也没去坟地扫过落叶。

那时节的奶奶，像按了快进健的电影人物，为了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陀螺般的旋转，不得停歇。

吃，对奶奶那辈人来说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它意味着活下去、意味着安全感、意味着幸福、意味着精神信仰。

所以劝饭，是奶奶的真心，是奶奶所能给予的最好的欢迎词。

不管是谁，只要来到奶奶屋里，她总会拿出各种馍馍、锅盔等面食堆在你的面前，不停的劝你吃。如果是饭点，奶奶会一边忙里忙外地端菜，一边对着你说：吃，多吃点。如果有空闲，奶奶还会亲自给你添饭，奶凶奶凶地抱怨你吃的太少了，要多吃一点再吃一点。

时间久了，奶奶的形象就定格了，印象中奶奶永远在厨房里忙着做大盘鸡、做打卤面，很少见到奶奶整顿饭的时间都待在餐桌前。一想起奶奶，总是那个温暖的笑脸，总是豪迈地大手一挥说：吃，多吃一点！

我以为一切本来如此，一切都会一直如此。

直到那天，奶奶鲜有地说起来书院建设这三年的故事，我们才慢慢走进奶奶的内心。

对于一位母亲来说，儿子回故乡建设书院是一件极其荣耀、极其重要的事情。奶奶不识字，对雪漠老师的作品了解不多，仅仅是把《一个人的西部》《大漠祭》听完了，即使这样，奶奶已经深深地被作品所感动，我们两次邀请奶奶来到拼多多雪漠之约直播间，也有两次谈到了雪师的作品，我注意到一说到《一个人的西部》奶奶就会先沉默片刻，然后定定神才会说，这是一本让她既高兴又心疼的书，雪师总是报喜不报忧，奶奶是通过作品才知道那些年的春节雪师是独自在郊外空无一人的学校里度过的，奶奶一说到这里，就有些哽咽，总是遗憾地说，早知道这样，说啥也送些吃的过去，或者把他接回家过年啊。

奶奶第二次参加的是早直播，说起这个话题后，奶奶看起来很是疲惫，良久不说话，我意识到奶奶动了感情，心里正难过呢，我马上有了一种负罪感，很后悔提这个问题。

雪师的勤奋众所周知，让人动容的是有那么几天雪师放下一切，专心地陪奶奶散心。看着雪师的背影，奶奶总是悄悄地说：我的人我知道，忙，心里装着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敢多打扰他，给他添麻烦。他瘦了，一定要多吃饭才能行。

说着这些话的奶奶，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应该多吃的那个人，九十多斤的奶奶看起来有些瘦弱，走起路来，也没有了往日的风风火火，步履缓慢而蹒跚。

这些或许源于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脑梗，也正是这个原因，雪师老师决定加快回故乡建书院的步伐。

母子之间的爱，很难说是谁成全谁，或者谁成就了谁。

也许，不用去区分，才是正确的解读方法。用一个字，就能来表述，那就是爱。再多一点描述，就是无我的爱。

每当奶奶念叨着要回陈儿村，不给雪师添麻烦时，雪师总会说：妈，您也要给我孝敬您的机会，这样我就不会留遗憾，就像爹爹的那几年一样。当您哪一天百年了以后，我就不会再流泪了。

奶奶听话地留了下来，像个小女孩一样，乖巧地跟着儿子在武威走大街串小巷，大半天的时间，竟然步行了两万步。

这当然和雪漠老师的善巧分不开，走出一段距离，就进了一家服装店，凡是奶奶看中的或是适合奶奶的全部买单，奶奶享受着儿子对她小公主般的宠爱，喜不自禁，脸上飞满了粉红色的红霞，仿佛充满了电一样，又可以步行一段时间了。眼看就要累了，再进到鞋店、帽子店、内衣店，最后是首饰店，奶奶还没来得及疲惫，就从头到脚全部焕然一新了。

奶奶还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能给雪师丢人。

武威书院建设期间，凡是来人，奶奶总会忙里忙外的招呼，来的人有多多呢？据说不到一周就会用掉一大包一次性纸杯，是那种半个人一般高的包装。

有时来人正好赶上饭点，奶奶一定会亲自做饭招待，这个时候奶奶就提前在屋里喝一包奶，然后就忙着做饭，饭熟了，招呼客人吃，吃完了就开始收拾杯盏碗筷，收拾完了，饿劲儿也就过了。

听到这里，我才汗颜地意识到为什么记忆里很少有奶奶一起共餐的画面，原来那时的奶奶正在忙碌……

在奶奶身上感受到的永远都是自信和希望。